此言一出,满室鼓噪。
连程显这样上过战场的将军,都只猎得两只野兔,那其他人呢?若是平常人,岂不是要空手而归?这就相当于狠狠打了还陷在幻想中的武将们的脸。他们如丧考妣。连站着的力气都被抽干一样,本以为那两名太监报完喜后,今年秋猎的名头算是稳了。毕竟赵懿一人就射杀了野猪,而文官那列需要三个人才能围住一只麋鹿。
没想到,真是天降噩耗。
相反,文官那边,心态就平和多了。甚至那几名上了岁数的老大人,眼角的数道细纹里还夹杂着一丝幸灾乐祸。
也不是看着武将那边吃瘪,所以高兴。而是,连领军打仗的武将都只猎了两只兔子,等下我们那群后生,如果空手而归,陛下可没有理由再多加归罪了。
巍德帝脸上的表情沉了沉,失望地对程显说:“既如此,就好生下去休整一会儿吧。”他作为皇帝,自然不能在这种场合与人计较太多,又补充道:“尽力了就好,不必放在心上。”
程显领命退了下去,坐在武进伯边上。伯夫人一脸心疼地贴上来,嘴里碎碎念道:“我儿受苦了,这山中听说有猛禽。幸好我儿没有遇见。”
武进伯早年在战场上受过伤,那条受伤的腿无法弯曲,只能挺直地放在一边。他前段时间被阮云娘气得中风,说话还有些大舌头:“呲母都,都,败儿。”他觉得程显只猎到了两只兔子,没有给他长脸。这时候再听伯夫人说的话,自然觉得不太中听。
伯夫人甩他一记眼刀,掸去程显衣服上的灰尘,高兴道:“不理他。娘与你说,无论你猎到多少,都是尽了你的一份力量。不要去管你爹说的屁话。”她把程显拉过来,低声道:“娘与你说,你那外室,娘已经为她打算好了出路,就把她配给你舅舅家的辉哥儿如何?也不算委屈了她。”
后面半段话,才是她真正高兴的缘由。
程显偏头看向伯夫人,拔高音量道:“娘!”
伯夫人揉了揉耳朵,看向周围朝他们望过来的目光。回以歉意的微笑,才拍了拍程显的胳膊,不满道:“做什么叫那么大声。你娘耳朵不聋。”
巍德帝离得远,没有听见伯夫人后面的话,但是伯夫人前面的话,以及武进伯与她的对话。巍德帝都是清清楚楚听在了耳朵里。
本来他是没想着在这种事情上较真。但是当他想着轻轻放过,面上装做无所谓的时候,人家是真的不在意,真的无所谓。这时候,他就没办法做到淡然面对了。
他重重咳了一声,直到下首的官员都朝他看过来。沈贵妃适时把茶水给他递过去,他放慢动作,接过来,也不掀开茶盖,臆断道:“只有后宅安稳。才能换来你们在官场上、战场上,毫无负担的替百姓谋福祉。朕看程显你也是,应该好好把心思放在正事上。两只野兔朕不说你,但是你这么早就先回来了。怎么不见其他人跟你一样早回来?”
他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意思是你武进伯府后宅不宁,才会导致程显这么不把心思放在秋猎上,不说只打了两只野兔,简直是糊弄他,这么早就回来了。也不见得多去寻摸寻摸猎物,纯属是混时间去了吧?
武进伯与程显面色一变,都战战兢兢地跪下来。
身边看着的武将,这才反应过来。陛下说得对呀!怎么别人都还没回来,你程显先回来了?这不就是意图蒙混过关吗?
顿时,射向程显的目光都有些不满。
要是人人都像他那样做,那这次秋猎岂不是要全军覆没?就说呢,上过战场的人,怎么可能久猎回两只野兔来。还是陛下圣明,一语就道破了真相。
程显觉得有些冤屈,但是也不能在这种时候反驳皇帝的论断,只能跪在地上,请罪道:“陛下圣明,微臣确实辜负了陛下的信任,甘愿认罚。”
他也不是真的愿意认罪。若说他没有尽心捕猎,还真是冤枉他了。他虽然与白茶隐居过一段时间,但一身的功夫是武进伯手把手教授给他的。对于秋猎,他也是抱着极大的自信的。
然而,事由突变。他与赵懿进了密林后,赵懿直接往深山里面去了,他则打算,先在外围转悠一圈,打些小的猎物。到时候打不到大的猎物,小的猎物多了,看上去也好看些。
与他一队的几名武将之子,却不知为何紧紧跟着他,他去哪里他们就去哪里。他把箭矢瞄准了野鸡,下一秒,就有比他更快的箭矢,直接把那野鸡,一箭穿喉。
他还以为他们是和他闹着玩的,好声好气与他们商量。自己再去别的地方猎,没想到他们直接放话,今日就是要让他空手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