鸯文礼见状,心下惊诧,皇帝这是要向江南官场开刀了?而裴言清,就是他预先挑选好的刀。这把刀一经出鞘,势必要见血。
他心思百转,最终把小几上的酒拿起来,一口灌下去。
放下酒盅的时候,不期然对上韩廷徴深沉的目光。
鸯命不懂官场之间的事,但也心里有预感。朝堂上,怕是不久就要掀起腥风血雨,江南富庶不假,裴言清身为宦官,代天子施行新政。有些在官场沉浮几十载的老大人可不会轻易卖他的面子,尤其又是天高皇帝远的。
裴言清又举起酒杯,高声说了几句,类似“陛下英明神武,让我等臣子敬仰不已”,“我一定肝脑涂地去做好这件事,让陛下满意”,差不多这个意思的话。他语调阴柔,偏偏态度不偏不倚,就好像在阐述某种事实一样。
巍德帝龙颜大悦,抚掌连声道:“好好好。”
“裴大人果然不愧是陛下的肱股之臣。”
“有勇有谋。”
“老夫当年都没有他这等气魄,确实不错。”
下首的官员纷纷附和。溜须拍马的功力堪称练得炉火纯青,谈笑间就将裴言清捧上了一个可望而不可即的高度。
先头尖嘴猴腮,长得像猴,举动也像猴的宦官。见气氛已经到时候了,朝身后站着的人使了个眼色,身后的人顿时悄悄退下去。
俄而,鱼贯而入一群红衣薄纱的舞姬。在看台中间的空地上翩翩起舞,一阵欢快的奏乐声响起。众人闻声望去,不知何时,在看台右侧的角落里坐了一班乐师。吹拉弹唱,原先好好坐在那儿的阮云娘,已经坐在了乐师们的中间,嘴里唱着曲调怪异,闻所未闻的歌曲。
歌词露骨,却十分真实。将情爱二字剖析的明明白白。
混合着舞姬曼妙的舞姿,将气氛推向高潮。
巍德帝的目光,流连在舞姬裸露的莹白肚皮上。为首的舞姬轻纱遮面,露出一双勾人的狐狸眼,频频向他送着秋波,下面身着到大腿根的短裙,白皙纤长的双腿交叠。巍德帝在女色上面,还是有些理智的,倒不至于昏头。只是这般大胆裸露的舞姬,还是有些少见。
外加那怪异的歌词。他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兴味。
惹得身旁的沈贵妃吃味不已。她虽然保养得宜,但难免也会怀疑自己姿色衰减。再抬眼望去,下首的一应官员,大都是一副痴迷的表情。一旁的内宅夫人,一边避过身去,嘴里低声说着有伤风化,一边又止不住好奇的目光。
赵婕见鸯命三人,头挨着头,坐在一起,吃着美食,眼里流露出羡慕之色。晋王妃看着她垂头丧气的样子,暗暗说了声:“出息。”挥挥手就把她打发走了。
她矮着身子,从众多的官员家眷中,一点点挪出去。途中惹来许多抱怨,她只能不停的小声道歉。其中有人还想责难,却被背后那道强烈的目光注视得不敢动弹。转过眼,见晋王妃正朝着这处看,慌忙让出位置。
赵婕谢过后,又转头夸了句:“你真是个好人。”
那人吭哧吭哧应下了。
巍德帝坐在上首,眼见着她朝着韩钰那处走去。又把目光转向正和身边的人,小声交流的韩钰。见她表情松弛,态度和善。倒像是交了知心好友的样子,心里放下心来。他又定眼一看,看她左手边坐着的,是鸯文礼的女儿。心下有些微愠,竟不知她们什么时候好到了一处去。
他深知鸯文礼的秉性,他的女儿,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又看到韩钰身前的空设的位置。目光转为黯然。他又想起一些往事,就再也没有再去看舞乐的心思。
正好这时舞乐声停了下来。
他挤出一抹自认为和蔼的笑意,把沈贵妃蹭在他手臂上的胸脯推得远远的。扬声道:“钰儿。”
裴言清本想等舞乐停止的时候,替阮云娘在皇帝面前说些好话。到时候她铺子的生意自然而然会越做越大。这也是他征询过阮云娘的意见,特地安排的结果,万没有想到,皇帝压根没有丝毫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