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嬷嬷指挥这几名小厮又搬来了几张桌椅。
一番安排后,韩夫人才示意下面的人把新做的糕点端上来。
因是赏菊宴,自然少不了菊花做的各式糕点。只是众人前段时间都参加了在长公主别庄里办的仲秋宴,现在再看着这些既算不上精致,又算不上好吃的糕点,都丧失了食用的兴致。
韩夫人虽然前身贵为公主,但母妃并不受宠。所以手头的现银有限,请的厨娘自然不算特别出色。
一番冷场后,她放下手中的糕点,又让大家欣赏她最近新培育的一株菊花。
陈嬷嬷让小厮将花抬上来。好方便众人看得清楚。
这株菊花被抬上来的时候,众人的眼睛里都露出一抹惊艳,甚至有夫人低呼出声。众位夫人抖擞精神,纷纷开口询问这花的品种和花期,更有夫人已经开始夸起来。
她们长期行走在后宅,整日操持府里的事务,也没有轻松的时候。唯一的兴趣爱好就是时不时摆一个什么宴,让那些夫人都来看看。顺便收获几声夸耀,几句羡慕。
韩夫人也不例外。这凤凰振羽,是她费尽心血培育出来的,整株花,花瓣向四周傲然舒展,花瓣微微卷曲。长形细窄的叶片,红中带黄,宛如凤凰浴血后展翅重生的景象。
在场的夫人眼睛里都露出浓浓的兴趣。韩夫人她们脸上的表情尽收眼底。脸上露出满意的笑来,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她清了清嗓子,把这株花往她那亡夫身上引:“这凤凰浴血,乃是死后重生。我夫君战死边关,已经有三年。本来我想趁着他忌日,办一场。”她不忘拉踩她那两位公婆,顿了一下继续道:“只可惜我公爹为官清正,不喜做这些虚的。便连亲生儿子三周年忌日都不想办。”
众位夫人脸上的兴味都淡下来。
谁也不敢先开口触霉头。
心里都跟明镜似得亮着。这是又到了韩夫人唱戏的时间了。
韩钰也拧起眉头,不明白她娘又说这些干什么。祖父是说过她爹的三周年忌日不大办了,又不是一口否决说不办。
她娘这样说,无端让人曲解意思。
她正要开口维护祖父祖母,就听见“喵”的一声。
在场夫人都齐齐低呼一声。她转过身的时候,就见跑掉的小老虎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了那株菊花边上,正凑着那颗虎头虎脑的脑仁,嗅闻菊花的味道。
韩夫人脸色大变,这是她的心头好。若是被这该死的橘猫毁了,她会心碎的。当下便呵斥道:“不长眼的畜牲,还不给我滚一边去。这可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
在场的夫人听完都有些诧异。平时教养良好的韩夫人,竟然会爆出这么粗鄙的话。
韩夫人话一出,才发现已经收不回来了。冷下脸色,转头命令道:“还不给我把它捉出去,打杀了。”
她不喜这只猫,就像不喜女儿一样。明明都是夫君偏爱的,她却怎么也亲近不起来。打心底里有种排斥。
“母亲为何要打杀小老虎?小老虎的尾巴难道是母亲派人打折的?”韩钰瞪大双眼,站起来,为橘猫打抱不平。
韩夫人没想到她会当着外人的面,污蔑她,也是气急了,口不择言道:“是我派人打折的又如何?这猫得你父亲喜爱还不够,竟然让你公然忤逆我。我作为韩府的夫人,缘何做不得小小一只猫的主?”
这猫在府里好吃懒做,除了抓几只耗子。还能派上什么大用场?
韩钰定在原地,苦笑道:“我竟不知母亲绝情至此。小老虎是爹带回来的,留给我的唯一念想了。爹去世以后,母亲把爹留下的所有东西都烧了。”她喉咙里带着哽咽,说出口的话也不再经过脑子里过滤,冲动道:“烧了便烧了,烧了为什么年年还要做出这幅样子,吃斋念佛。好提醒我们不要忘记爹已经去世。”
“明明自己另辟院落居住,不敢回到和父亲生前住的院子。却还要整出这么一个赏菊宴,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长公主不动声色的坐在那里,没有开口劝她。
鸯命有些担忧,怕她再说下去,等下不好收场。
“韩钰。”鸯命目光忧虑,一动不动看着她。
韩钰苦笑道:“我知道母亲不喜我。可我与小老虎一样。都不是凭借自己的意愿,来到这里。”她抿了抿唇,说出口的话有些重:“如果可以,我宁愿不要做母亲的女儿。”
她这话一出口,惊呆了在座所有人。
韩夫人早已泪水涟涟,摇摇欲坠。她没想到,钰儿会这么想她这个母亲。又扫过一旁毫无动静的长公主,只觉得面上十分难堪。
她以为她有了钰儿,至少在生育子女这一方面,斗赢了这一位。没想到最终还是被她看了笑话。当下就抖着嘴皮子,发号施令道:“陈嬷嬷,给我把这只畜牲捉了,我要亲自拷问它。是不是猫妖成了精,让钰儿对我这个亲生母亲说出这番话。”
长公主嗤笑一声,懒懒斜倚在小几上。眼神透露出一股玩味。
陈嬷嬷“哎”了一声,都没顾得上行礼。她一向极为重视规矩,总是左一句规矩又一句规矩挂在嘴上。那双吊梢眼里带着些慌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