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矣跪行两步,直到两个人挨得只有两拳的距离。
鸯文礼附耳道:“你把密信交给沈贵妃的时候,一定要把她看完信的表情都仔细记下来。包括她的动作。事前我们部署的人,你也交代下去,尽快撤了。这浑水,已经不是我们可以顺利淌过去的了。”他眼睛一瞥,见鸯命已经向这里走来,最后说了一句:“此事你亲自去办,务必保证不要留下蛛丝马迹。”
他原来的计划已经彻底打乱。
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最大的能力,做到明哲保身。
鸯命把纸笔递过去。被鸯文礼不耐烦似得赶去一边坐着,她没办法,只能坐在凳子上,抻长脖子不停张望,企图看清他爹写的是什么。
鸯文礼转身避过她。乌矣背对身去,将宽阔的背脊对着鸯文礼。鸯文礼没有在意那么多,眼下最关键的是,尽早把这封密信递给沈贵妃。他把略有些发黄的纸铺在乌矣背上,屏息落笔写下一行一行字。
写完后,折了后,郑重递到乌矣手中。乌矣接过后,略微拱了拱手,就消失不见。
鸯命正在感叹他出神入化的武功,却听鸯文礼又开始吩咐乌实:“你现在赶紧去城中的赌坊,把关于那名赌徒的事都查出来。包括与他来往密切之人的事迹。”
乌实点头应下,离去前朝鸯命的位置看了一眼。
鸯命本以为她爹已经安排完了,没想到她爹又朝虚空处唤了一声:“乌耳。”
又一道玄衣身影跪倒在地上。
鸯命看得目瞪口呆,照这样看,岂不是从一到十,足足有十名暗卫?或者说不止十名。她为他爹的取名能力感到叹服。
这乌耳确实足够让人愕然的。只见他宽肩窄腰,虽然身着玄衣劲装,但是无处不透露着叛逆。额带束缚,本应利落的领口,他非镶了一圈毛边,腰间束着的不是腰带,而是丝绦。丝绦的尾部不是常见的流苏,而是一连串圆形骨片,垂悬于脚面,不知是动物的,还是……
一只手掌中,还盘着软鞭。
似乎察觉到了鸯命的惊异,他偏过头,勾起一抹笑,戏虐道:“姑娘莫怕,这不过就是将死之人身体内最坚硬的那块骨骼打出来的。”
鸯文礼一个爆栗子直接落在他头顶上。
他瞬间老老实实不敢再多言。
鸯文礼不和他多废话,命令道:“你去青石村,留意着那剩下三人的动向。”他收手的动作顿了顿,又补了一句:“若是一直无事,你就一直留在那边吧。”
乌耳的表情裂了一瞬,他知道了,大人一定是故意的。真是气量小啊,简直让人难忍。让他在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喂蚊虫,还不如派他去刺杀。他人的身体见血总比他的身体见血好。
鸯命抿嘴,没忍住笑出声,换来一记幽怨的眼神。
待乌耳走后,她本以为他爹还要叫出一个人来。没想到这次是叫住了她。
鸯文礼的神情,迥然于前一秒的沉着。他面无表情,让鸯命跟在他身后,二人又走进了温氏的屋子里。他挥了挥手,让李嬷嬷退了出去。
李嬷嬷福了福身后,退后两步,转身走出去带上了门。
鸯文礼坐在温氏的床沿上,鸯命在一边站着。
“蛮蛮,爹现在不得不跟你说清楚,你要有心理准备。”温氏的手放在被面上,鸯文礼轻柔地拉起来放在自己的掌心里。
他对鸯瓒和鸯命一向采取的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养育方式。鸯瓒小时候皮实,又处处不听他这个当爹的,他总要跟在他屁股后头帮他擦屁股。现下他自己闯出了一番名堂,反倒说不准他会反过去连累他。至于蛮蛮,从小就乖巧懂事,即使偶有忤逆他的举动,他也认为是小女儿的气性,没有什么大错。
当务之急,是尽快修书让鸯瓒知道府里面临的情形。然后,把蛮蛮的亲事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