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抽出腰间的软剑,雪白的剑刃一出鞘,反射出一道锋利的寒光,在没有月色的密林里清晰可见。他举剑迎了上去,意图杀出一条路。
黑衣人眼眸微睁。
这厢鸯命还深陷在美梦里,任凭院外竹茹怎么呼喊都没有听见。火势很大,不少下人们匆匆忙忙的爬起来就冲进来救火,幸好庄子边上就是河,众人轮流接力提水,倒也快。加上隔岸的白石村村民也自告奋勇加入救火的队伍。
浓烟滚滚,直冲云霄。温氏栽倒在槐花的怀里,已经被呛晕过去。鸯命房门口的横梁被烧得断成几截,中间的几截已经完成烧成木炭,掉落在地上,两边连接的几截摇摇欲坠,看上去随时都会砸下来。
加上浓烟熏得人眼睛都难以睁开。
竹茹站在院子里直跺脚,泪水直淌,怮哭道:“姑娘,你快醒醒,快醒醒啊。”她抬起一张涕泪横流的脸,有些六神无主,问道:“嬷嬷,姑娘还在里面呢。怎么办,怎么办呀,姑娘还没出来呢。”
“快点,再快点。我的老天爷唉,这可怎么是好啊。”李嬷嬷站在一旁,拼命朝救火的人喊,她双手合十,上下嘴皮抖个不停,显然也有些乱了阵脚。
徐管事满头大汗,弓着腰,站在离房门口略近些的地方,做着指挥。嘴里也跟着喊道:“快,快,再快点儿。”
他面上遍布愁云,这庄子不仅仅是温氏的嫁妆这么简单,也倾注了他的心血。更何况,自家老太爷和太夫人的宝贝疙瘩还在里面没出来,这要是真在他手里出了什么事,他没有脸面回去交代。
他一把抢过黄秀手中的两个木桶,拎起一桶,把水往火势最猛的地方倒,赶紧道:“快,再去提水来。”
黄秀机灵地点点头,转身又拎起靠墙的剩余空木桶,冲去河边提水。
竹茹眼圈通红,咬紧银牙,想要直接冲进去。
正迈出去两步,就见一青衣身影似旋风一般从她身旁刮过去。她被浓烟呛到眼睛,有些看不清那人是谁,揉了揉眼,就见身旁不知什么时候又站着一青衣身影。
只听那人道。
“我思!哎呀,这家伙脚程可真快呀。什么时候练出来的脚力,真是累死我了。”沈赸叉着腰,嘴里不停喘着粗气,细密的汗珠从鬓角流下来,隐没在他的衣领里。
他面部涨红,脖颈里的青筋似一条条蚯蚓,突突暴起。看着崔鸳头也不回,往屋子里冲,他也急了,抬步要去阻拦:“我思,你不要命了!没看见横梁都快掉下了吗?”
真是让人操心啊,这不省心的小子。
竹茹见他要阻止崔大人救自家姑娘。怒上心头,也不管什么男女有别,死死抱住他的腰身,将他往外拖。
沈赸身子一僵,低下头,不可思议地看着环在自己腰际的双手。
他自是比崔鸳年长几岁,已经到了弱冠之龄。家中也曾经来信敦促他在京中好好找一找门当户对的姑娘,到时请了同宗的沈瀚他夫人前去说媒。且他辈分极大,与他同龄的侄孙辈都已经儿女成群。
他也不是不通人事。只是那位姑娘如惊鸿照影般,短暂的出现,又极快的消失。而她本人也认为他研究的那些天象,让常人难以理解。只会让人觉得他不务正业。转头就毫不留恋的嫁与旁人。
为了逃避家中的催婚,他只身北上,赴任钦天监。家中断了他的一应开支用度,但他乐得清静。这世上有许多有趣的事,比如日升月落,应该找一个有趣的人一起欣赏,他想。
竹茹意识到什么,“啊”得尖叫一声放开双手,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嘴里一声声说着抱歉。
沈赸偏过头来,面上不辨喜怒。
二人尴尬了一瞬,心下揪着,齐齐朝向还在不断焚烧的屋子看去。
崔鸳朝徐管事微微颔首。
徐管事刚把水桶放下,见身穿官服的崔鸳站在房门外,心下怪异。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提醒道:“大人,火势这会儿正猛烈,您是冲不进去的。且横梁随时会掉落下来,十分危险。”
崔鸳面色沉沉,问道:“从你们发现火势,到现在,已经过去多久了?这间屋子外墙可有别的窗户?”
徐管事不待思索,就脱口道:“已经过去快半个时辰了,外墙上并无窗户,火势也很大。因着之前秋收囤起来的柴垛被粗心的仆人堆放在了外面,歹人将柴垛移到了外墙边,这会儿外面的火势可不比里面小。”
他猜测这位大人也许是要进去救姑娘。
崔鸳步子一顿,来不及思索,抢过一人手中的水桶,举过头顶,将满到快溢出来的水,从头上一把浇下去,整个人顿时变成了一只落汤鸡。象征权力与地位的官服,紧紧贴在身上,身形也愈发抽条。
徐管事心里一紧。
眨眼间,就见崔鸳已经迈上台阶。凶猛的火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烧掠门窗,火光映照在他稍显凌厉的脸上,他紧皱眉头,嘴角微抿,眉眼间带着一股决然。
“我思,你千万小心呐!”身后再次传来沈赸的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