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听命于我爹,你放心,若是我爹怪罪下来,我会与他说清楚,就说是我提前支开你的,你看可行?”她眼睛里含着期望,那双被河水洗过的眼睛,更加干净清透。
像是载着一汪山涧的清泉。
见乌实恭敬地垂着脑袋没有反应。
她又幽幽找补道:“你若是肯帮我这一回,从下月起,我爹给你的月钱,我再加一倍,这样总行了吧?”
她虽不了解,他爹在乌实心中的分量。但是作为一个不见天光的暗卫,除了仰赖自己的主子,还能有别的生存法门吗?乌实甘愿做暗卫,想必是有特殊的原因存在,她无从知悉他的过去,只能在这些粗浅的物什上补偿他。
“是,姑娘。”乌实眼角抽了抽,眼底闪过一抹妥协的神色。
无人注意到他本就黑炭般的耳朵,瞬间红了。
鸯命满意地笑了笑。
她拍了拍竹茹的衣角,又吩咐乌实替她把府里的马车叫过来。
“姑娘,您留心脚下。”竹茹替她扯了扯身上的外衫,直到她整个人被严严实实的包裹,只露出一双明亮的杏眼。
姑娘与崔大人的事,没人比她知道的更清楚。她不懂朝堂上那些明争暗斗的党派之争,只是心疼姑娘总是这样一副事事为他人考虑的样子。姑娘为他们考虑了,可是谁来为姑娘着想?
男人之间的纷争,为何总是牵连女子?
姑娘没有把心里的酸楚摆到明面上来,可她知道,姑娘的眼底有解不开的愁思。
鸯命疑惑地望着竹茹:“竹茹?怎么不上来?”
竹茹回过神来,见刚才托着姑娘的双手空空的举在车辕前。她清脆地应了一声,麻利地爬上去。
“姑娘,一会儿这外衫是直接扔掉吗?还是?”她坐到鸯命的身边,拿起马车里备用的巾布,想替鸯命擦擦干。
鸯命凝神看了两眼鸭卵青的外衫,针脚密集,走线工整。料子也是崭新的,明显是刚做不久的新衣。她心里思忖,也许是林氏刚给崔鸳做的。
“别扔,一会儿拿回去。我悄悄给他洗了,改日再给他送回去,你先别声张出去。”鸯命脱下外衫,放置到膝盖上,一边叠一边温声道。
竹茹愣了一下,还没接话,便听鸯命慌忙解释道:“我,我只是看不惯浪费而已,毕竟他们并不富裕,裁身新衣也需要银子,能穿就穿。”
她瓷白的双颊泛起明显的红晕,莫名露出一股羞涩。
竹茹张了下口,想要提醒她脸上的异常。就见鸯命捂了捂发烫的脸颊,瞟了她一眼,掩饰道:“也许是落水的原因,我现在感觉不止脸上发烫,连头都有些疼。”
深怕竹茹不信,她又慌忙去抱着头。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马车行驶了一刻钟,停在鸯府门前。
屋檐下,悬挂着两盏大红灯笼。
竹茹托住鸯命的胳膊,低声道:“姑娘,您先进去,我一会儿把这件外衫偷偷拿进去。”
她想了想,又拿起刚才替鸯命擦拭的巾布,这巾布宽大,足足可以容下两个人的身形。平时就是用来以备不时之需的。这下正好派上用场。
鸯命想了想,便将外衫交给她。她先行一步,进了府里。
竹茹将巾布抖开,又将外衫胡乱拧作一团,用巾布随意裹起来,若是有人问起来,就谎称是姑娘刚在灯会上不小心把别人的衣服撕破了,姑娘为表歉意,出手买下。她嫌扔了浪费,就捡回来试试能不能缝补。
宽阔的前院,遍栽绿植。
鸯命绕过影壁,迈上长长的台阶,就见前厅亮着。里面她爹鸯文礼正老神在在的坐着。她心里咯噔一下,视线移到背对着她的一抹熟悉背影。
一时愣在原地。
听见她的脚步声,鸯文礼和那抹背影都朝她看来。
“蛮蛮回来了,予之把你要的东西给你拿来了。你自己拿过去保管吧。”鸯文礼抬起一条胳膊招了招,示意鸯命走过去。
他又抚了抚胡须,朝坐在下首的谢辞笑道:“这可多亏了你了,你办事我向来放心。”
鸯命松了口气,加快步伐,想往前厅去,又突然僵在原地。她想起一件很要紧的事,忙弯腰行李道:“爹,我去换身衣服再来。”
说完,也不等回答。径自往内院去。
她身上还穿着湿透的衣衫,黏答答贴在身上,灯烛幽暗,是以鸯文礼没有看清她现在的样子。但是她如果大着胆子冒然进去,事情肯定会败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