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双手恭敬地捧出字画,询问阮云娘:“姑娘,字画是直接给谢大人吗?”
阮云娘低了低下巴,默声准许。
谢辞接过字画,展开看了两眼,脸色严肃,配着那一身绯色官服,整个人散发出难以接近的威严感。
他将字画慢慢收拢,轻飘飘地睨了谢留一眼,朗声道:“这寒梅图,是我去岁闲暇所作,恐不能赠予程夫人,还望见谅。”
他没有道明原因,这寒梅图是他亡妻在世时,情谊甚笃时二人共同所作。他画的寒梅,亡妻提的字。因为亡妻一句,又不是名家所作,何故要多余添上印鉴,惹人猜想。所以字画上也没有署名什么。
倒是被谢留钻了个空子。
谢留被那轻轻一瞥,吓得六神无主。偷画时想好的理由,都如烟云般消散。他知道,他大哥接下去有的是法子整他。他大哥越是这样轻描淡写,他的下场就越惨。
然而对上阮云娘失望的眼神,他自认为男人的自尊心受到了打击。心下挣扎了一番。
看着谢辞似乎也没有往常那般直接教训他,他作死得又憋出一句:“大哥,这送出去的东西怎么能够收回来?云娘已经收下,你怎么好再问她讨要回来?”
鸯命觑了一眼谢辞的脸色,替他默默点了一支蜡。
这孩子作妖的功力真是够可以的。
阮云娘咬紧一口银牙,只觉得脸都丢尽了,就差求着他别再开口了,她快速开口道:“这本就是谢大人的东西,是云娘不知实情,误收下了。原就该送还谢大人的,云娘在此,先说一声抱歉。”
她缓缓拜倒,把姿态放得很低。
话里话外,把自己摘了个干净。
谢留见她没有怪罪他不说,还恭恭敬敬地朝着谢辞行礼致歉,只觉得十分心疼。脑子里冒出一股冲劲,急切道:“云娘,你不用和我大哥道歉,这本就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我大哥不会怪你的。”
话落,阮云娘一噎。
谢辞仿佛没看到般移开视线,转而看着谢留,眼神冷峻幽深,像是一潭死水。他什么也没有说,转身就走。路过鸯命身边的时候,想起刚才她吓到的样子,低头问:“方才,可有吓到?”
他指得是谢留装死又突然爬起来的事。
鸯命摇了摇头,见众人的视线都聚集在她身上,她掩面细声道:“我无事,多谢大人关心。”
“大哥!”谢留觉得谢辞不给他面子,仍不死心高声喊他。
如果今日把字画拿回去了,那阮云娘日后会怎么看他谢留?他觉得谢辞作为他嫡亲的大哥,一点也不为他考虑。往日他做什么,都会依着他。现在他只是要他一副小小的画作,他便那么计较,就算是他瞒着他在先,可现在,权当他成全他这个当弟弟的脸面都不行吗?
他对谢辞,实在是着恼。
“大哥!你要是不帮我,回去我就和祖母告状。”谢留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企图耍无赖。
谢辞耐心耗尽,回首甩了个眼神给他,不留情面道:“我现在尚有公务在身,你且在家里给我等着。”
说着,便渐渐走远。
谢辞心里一紧,不甘心道:“你!”
鸯命微微侧过头,对上阮云娘一脸忿忿的表情。她心下一愣,总觉得阮云娘看着她的眼神,,带着些许嫉恨。她眯起眼,想要仔细看清楚,却见她的面色已经恢复如常。
阮云娘若无其事的移开目光,她掩盖在宽大袖子的双手抖个不停,死死咬住嘴唇,直到嘴巴里尝到一丝浓重的血腥味。
如果不是鸯命,她苦心经营的生意就不会毁于一旦。所以,她与鸯命之间,注定不可能和睦相处。相反,她一定要比她先一步得到……上一世她错把金石当泥巴,这一世,她绝对不会再这样做。
“姑娘,这程夫人看着你的眼神怎么有点可怕?”竹茹贴着鸯命的耳朵,眼睛里满是疑问。
程夫人为什么这样看着她家姑娘,难道就因为谢大人对她不假辞色,对姑娘颇具耐心?可是程夫人毕竟已经是已婚夫人,姑娘尚且待字闺中,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不是很正常吗?
她刚才在旁边看得清清楚楚,谢大人对她家姑娘格外关心。帮忙出头就算了,另外好像还帮着办其他事。总之,她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鸯命不知道她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偏过头,心里泛起惊涛骇浪。
她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笨,刚才她明明从阮云娘的眼神里看出一丝异样。或者说,阮云娘的眼神里,有嫉妒的成分。可是,她嫉妒她什么呢?
前世她因为和她起了龃龉,落得个自缢身亡的下场。她现在细细回想,当时的自己,竟然没有发现阮云娘当时的话语,其实是带着挑拨的,实际上步步为营,早就料定了,以她当时的脾气,越是不让她做的事,她越要做。
所以她的假好心,无意间促成了后面一系列事情的发生。
她当时就已经落入了阮云娘的圈套。
可阮云娘那么做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呢?难道仅仅因为她表露出了一丝对赵懿的好感吗?
可她与阮云娘素不相识,她是怎么了解她那么透彻的呢?就好像她的所思所想所行,她都知道一样。
不管是因为什么,这都证明了,她不是阮云娘的对手。无论阮云娘最终要的是什么结果,她都争抢不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