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管事抖若筛糠,心里暗暗悔恨,为什么刚才要抢在其他人前面,来接迎这个瘟生。这就是个混不吝的,被他寻到错漏之处,扒他一层皮都算轻的。
“不是,老奴不是这个意思,公子恕罪,公子恕罪!”他慌不跌松开手,俯下身去,磕了几个响头,连连告罪。
他眼泪鼻涕齐齐流了出来,在他那张犹如发面馒头般的脸上,留下道道沟壑。看起来又滑稽又好笑。
沈峻眼里闪过一抹嫌恶,斜依在门边,支着下巴,用仿佛商量般的口吻,和缓道:“这样吧?你把这狐裘完好无损的寻回来,爷就放过你。这不是什么难事吧?”
售出的东西岂能再收回来,这违背了最基本的经商之道。
中年管事嗫喏着唇,想反驳,又想起家中嗷嗷待哺的孙儿,抬起头万分歉疚地看了一眼鸯命。
他心里举棋不定。
沈峻慢腾腾放下手,顺着他的目光快速朝店里一扫。
少女定定站着,身穿月白色云纹对襟齐腰裙,没有叮当作响的环佩,只头上简单簪了根金簪。容色明丽,身形窈窕。
是鸯次辅的千金?沈峻先是吃了一惊,不自觉露出一抹暧昧的笑容。转瞬脑海里又闪过另一张清淡似霜的面容。那抹笑意渐渐被迫淡下去。
他眼珠胡乱转了一圈,带着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啪”一下将折扇收拢,迈开腿贴近鸯命。
“是鸯姑娘?正巧,没成想在这儿遇到你了?”他的目光扫过鸯命身后的女使,见跑腿的伙计手中捧着好几匹布,心下想明白。
都说鸯次辅的千金乃是玄京城算得上名号的美人,这么近距离的看着,果然所言非虚。尤其是那颗红得异常的唇痣,如果细细品咂,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他眼神赤裸,紧紧地黏在鸯命身上。
鸯命看了他一眼,心里有种不太妙的感觉。
他嘴里的狐裘,不会就是她刚才买下的狐裘吧?这人她认识,是沈贵妃嫡亲的侄子——沈峻。也是泰顺布庄背后的东家沈瀚唯一的嫡子。他上头有六位姐姐,只他一个男丁。平时就横行霸道,前世那阮云娘还藉藉无名的时候,每逢宫宴,他一定会紧跟在她身后,像只嗡嗡乱飞的苍蝇。
她看着他轻浮的样子,眉头紧皱。这事,怕不是她让出狐裘就能轻松解决的。
竹茹悄悄拉了拉她的衣角。
她不动声色的摇了摇头,朝后避开两步,温声道:“原来这狐裘是沈公子心爱之物,不巧刚才已经被我买下。所幸还未动过,沈公子若不介意,我愿意原样归还。”
她侧过头,轻抬下巴。竹茹立马会意,让一旁的女使和伙计,赶紧把狐裘取出来。
那名女使,面色灰白,没有一丝血色,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她颤抖着手,去取伙计怀里包裹好的狐裘。
中年管事在伙计的左右搀扶下,站起身,一脸汗颜地看着鸯命。
沈峻睨了眼面色淡淡的鸯命,又展开折扇,连扇了两下,嬉皮笑脸道:“鸯姑娘既然已经买下,某也不忍心让你再割爱给我,”
他话音一顿,又不怀好意道:“不如这样,这狐裘,全当我这个少东家赠予你了。眼下也快到用午膳的时间,布庄对面就是一家酒楼,鸯姑娘不如赏脸,与某共进午膳可好?”
鸯命本不想应下,但是想到,如果不答应他,恐怕他还有更多的招数在等着她。
正想点头同意,冷不丁插进一道熟悉低沉的男音。
“不巧,鸯姑娘已经与在下有约了。”
鸯命越过沈峻的身影,朝外望去。只见一身绯色圆领官服,前胸后背的补子上都绣着孔雀图案的男子缓步迈进来。
他面容深邃,鼻梁高耸,身材颀长。比同龄男子足足高出一个头,他走到沈峻身旁,将原本俊逸出尘的沈峻,衬托得矮了不少。连气势都弱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