鸯命盯着不远处的水塘,故作轻松一笑,然后道:“什么事重要得过生死呢?蜉蝣于天地之间,不过如沧海一粟。”她顿了一下,又笑问道:“岂知我们不是蜉蝣呢?”
“蜉蝣朝生暮死,用短短的时间走向生命的极端。一定有它认为值得的地方,我们为什么不做自己认为值得的事呢?” 她收回目光,转过头看着韩钰。
少女面庞沉静,风轻扫过光洁的额头。金银绣线勾勒的百蝶,随风鼓动,振翅欲飞。
“怎知它无悔呢?”韩钰的眼珠动了动,喃喃道。
被宿命推动着走向注定的结局。
岂知它无悔呢?
“它悔不悔我们无从知晓。但我们,可以决定当下之事,哪怕最后,也可以笑着说无悔。”鸯命坦然一笑道。
她已经得到过一回惨痛的教训,自然不希望这教训日后会落到韩钰头上。
“你祖父最近可有提起过什么?”她抿了抿唇,回想起她爹的反常来。
韩钰顿了片刻,不解其意道:“你指的是什么?”
祖父与鸯次辅一向不对付。她闭上眼都能将祖父骂鸯次辅的话倒背如流。
难道是二人最近又闹不合了?
没有真凭实据,仅凭推测,鸯命也不好说什么。
况且看韩钰一问三不知的样子,想必对于周佪的事并不知情。
她摇了摇头。
只愿事情的发展还没有超出她的预料。若是真有一日,她爹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情,作为他的亲生女儿,又该怎么办呢?
碍于她的身份,她注定无法做出一些事情。这是她觉得最痛苦的地方。
因着这件事,鸯命自觉与韩钰达成了某种不可言说的关系。
比好友远一些,比同窗近一些。
直到她看到韩钰的卷子,上面朱笔批红,洋洋洒洒被陈夫子写了一大串溢美之词。她凑过头去细看,竟无一道错题。
她捂着自己的脑袋,只觉得一下子和韩钰拉开了一道天堑的距离,又手指韩钰叫道:“你你你,你竟然全对!”
她的课业算不上垫底,但也说不上优秀。而眼前这个人,竟然是甲班唯一一个没有错题的学生。
简直变态!
韩钰八风不动,反问:“这有何难?”
鸯命趴在桌子上,痛苦地抱紧脑袋。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果然不能企图通过某种关系来拉近,明明都长了一样的脑袋。可有的人轻轻松松就能做到别人所不能做到的事情。
而她,无论怎么努力,翻开卷子,永远都是鲜红夺目的错题。
她一副被抽走灵魂的样子。
这幅状态,直至下学的时候。
二人一前一后走出女学。
这会儿同窗都已经都走得差不多了,书院门口只有三三两两没几个人。
门口的两辆马车已经等的有一会儿了。
“走啊,一起去吃乳酥呗。”鸯命眉眼含笑,邀请韩钰坐上她的马车。
韩钰看了一眼等候的马车,委婉拒绝道:“下次吧。”
韩府的马车旁站立着一名姿态高傲的嬷嬷。
她快速来到韩钰身旁,福了福身,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语气严肃道:“姑娘,夫人命你下学后速速回府。”
韩钰秀眉微拢,抿唇不语。
鸯命看了看韩钰,又调转目光去看这位比李嬷嬷更严谨的嬷嬷。
心里升起一丝窃喜,果然,没有一个人是十全十美的。功课优异又如何?还不是被家里管得死死的。
“那下次好了。”她只能佯装惋惜道。
乳酥可好吃了,可惜韩钰吃不到。啧啧啧~
而且冷了就没有那种糯叽叽的感觉了。
她咽了口口水与韩钰道别后快速爬上马车,指挥车夫往德兴坊去。
“姑娘,今日学得如何?”竹茹贴心的替她捏着肩膀。
还能如何?被训了一顿呗。幸好明日陈夫子就不来教授课业了,不然长时间下去她可受不了。后面她也听说了,陈夫子是被匿名举报了,说她私下收受价值不菲的礼品,有悖师德。
书院里临时调度不过来,山长出面请了至交好友的弟子过来接替一段时间。
等寻觅到合适的夫子,日后还是会更换的。
鸯命被捏得直哼哼,她闭上眼,脑子里全是乳酥那外酥里嫩的样子。想想幸福地都会流出眼泪!
其实这乳酥的铺子是她娘的陪嫁。是一家专门制作江南糕点的点心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