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2 / 2)

她叹了口气,好言劝道:“无论是为了那姑娘,还是为了你的仕途,你自己想想,如果你不拿出个态度来,外头的风言风语会演变成什么样子?到时候,可不是你或者那姑娘能承受的。”

隔壁那徐大人的续弦,前脚刚来她这里嚼舌头,把昨天宴席上传得沸沸扬扬的事当笑话说嘴给她听。

林氏上下打量遍崔鸳,瞅瞅,这倔驴,就差把“士可杀不可辱”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临近正午的阳光还有几分热,鸯命眼里闪过一丝迷茫。娶?她?因为昨夜崔鸳救了她吗?

她知道,作为家世清白的闺阁女子,如果被男子毁去清誉,只有三条路可走,一是嫁给那名男子,无论身形品貌;二是削发为尼,从此长居庙堂,这还是极少数疼爱女儿的人家,且不是那些门阀大族,若是身处高门,更要成全家族的颜面,以及顾着家中适龄姊妹的名声;三就是如她记忆中那样,一根白绫,了却平生。

她知道,这一世的崔鸳对她并无好感,昨夜他眼中赤条条的厌恶,只差亲口说得明白。

可她已经不是那需要顾全大局的衡阳郡主,她想对他说,不必他违背意愿,娶她进门,她亦不会轻易死去。

然而想起那暴雨惊雷中,希望一点点破灭的场景,她又无意识得浑身抖起来。

“儿子明白。”清冷的男音淡淡道。

好像透过九重宫阙传来,邈远得让人猜不透他到底想的是什么。

明白什么?明白必须拿出个态度?不得不上门提亲?还是明白会与她声明清楚,划清界限?

她心下慌张,受伤的手腕承受不了重量,拿着的东西不听话地掉在地上。

“砰——”重物落地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林氏与崔鸳互相看了眼。

鸯命手忙脚乱地想要捡起掉落的东西,没成想它们一下子骨碌碌全滚到地上。

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怎么办?怎么办?

门被人从里面一下子打开。

少女穿一袭豆绿色襦裙,披着鹅黄色如意纹披帛,杏眸清润,双颊泛着红晕。她垂着头,无措地绞弄着手指,一脸的羞意。

崔鸳从高处,可以清晰地看见她纤细的脖颈和白嫩的肌肤,还有盈盈不堪一握的楚腰,仿佛一掐就能折断。让人情不自禁想起昨夜池塘里那抹柔软的触感。

喉咙不自觉滚了滚,他移开视线。

林氏看着二人,不动声色的压下心中的讶异。她联想到听闻的那件事,回过神后,已经猜到了这姑娘的身份。

她嘴角勾起一抹蔼然的微笑,道:“是鸯姑娘吧?”她上前一把挤开碍事的儿子,灼灼地看着鸯命:“怎么不进来?站在门外多累得慌!”

看着掉落在地上的东西,她弯下腰一一捡起,又拍了拍鸯命的肩膀,笑道:“快进来吧。”

鸯命从没有与陌生人一上来就这么亲密接触过,她僵硬着身体,不知道作何反应才好。

前世崔鸳的娘在生下他的时候就撒手人寰,如今活生生的站在她面前,她心里别提有多激动。

可想起刚才在门外听到那些。

她心里是有些慌的,但也不想在崔鸳跟前露了怯。所以佯装镇定,挺直腰板,道:“我,我是来找崔鸳的。”

林氏年已三十有五,穿着浅绛色衣裙,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一头青丝绾在脑后,浑身都透着利落干练。看着鸯命,乐呵地直点头,“我知道,我知道。你喊我林姨就行,外头太阳大,先进屋坐坐,不打紧。”

眼角的细纹让她无端老了几岁,可她的眼睛里迸射出的光芒,嘴角的笑容,十分安抚人心。

让鸯命想起小时候跟着她爹去乡下的田庄里游顽的场景,树枝上结着累累的果子,风吹麦浪,西斜的日光,即使不再炙热,但仍然用余温,滋养着一方土地。

鸯命的心陡然一松,她腼腆一笑,用眼角的余光觑着崔鸳。

“管他做甚,进来吧。”林氏顺着鸯命的目光,看到了像个木头桩子一样的儿子,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一袭月白色素面棉布直裰,衬得颀长的少年,恍如九重天上,端坐高台俯瞰众生的仙君。他掀起眼皮,漆黑的凤眸冷冷地睨着她,唇畔勾起讥讽的弧度。

看着她的目光,比昨夜的池水还要寒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