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冉是个有什么都藏不住的性子,当下便问道:“前辈这般厉害,怎的不亲自前往东华岛,取那岛主狗头?如此岂不是更加痛快?”
怪人仰天长笑,矮小的身躯配上他那副表情莫名的滑稽。他笑够了,长叹一口气:“我啊,我这辈子是出不了这山洞喽!”
叶冉顿时觉得毛骨悚然。难道这几日他都一直在洞中?可这山洞就这么大,自己怎么连他一丝踪迹都没看见?
怪人摸摸胡须,惋惜道:“上天总算怜悯我,让我能完成心愿。你记住,我会一直在这洞中,等你提方远的头来见我。”
他口中哼起一首不成调的曲,叶冉听着那词,是什么“粗又何妨,狂又何妨……”
这老前辈当真是个与众不同的。
叶冉想问的太多,想问他为什么不能出山洞,想问他叫什么名字,可却不知从何问起。
怪人哼了会儿歌,忽然一滞,缓缓放下抚须的手,睨着叶冉道:“你要去杀那东华岛岛主,可知道东华岛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叶冉摇摇头,她只从师父口中听过东华岛乃天下第一圣地,并没有真正去过,谈何知道?但怪人此时一说,她便也好奇,东华岛上常年封闭,岛主不轻易见人,是有什么辛秘么?
怪人脸上挂着神秘微笑,伴着野草簌簌风过声,他缓缓道:“东华岛,乃是一座要人命的邪岛。”
何为邪岛?
叶冉有些不解问:“江湖上都说东华岛是圣地,为何老前辈偏说是邪岛?”
“圣地?”怪人嗤笑一声,不屑至极:“那方远自己是个无恶不作的小人,还能指望他的老巢是圣地?你不信么?只待我说一件事,你就明白了。三年前全峰派掌门之女遇害,你可听说过?那姑娘年芳二九,正是青春年华,却被方远所奸杀,可叹、可叹呐!”
叶冉惊疑不定,“可人人都说她是走火入魔而死?”
怪人笑得放肆,”走火入魔?全峰派历经百年,什么功法丹药没有?掌门之女岂会因为走火入魔而亡?分明是方远为了自身功法,坑害了那女子!”
叶冉听了,心下思绪万千,像是数不清的波涛在汹涌。
她信了这老前辈的说法,心中恨意加深,没想到师父竟然被如此小人所害!这不共戴天之血仇,她一定要问方远讨命来!
“你现在可知,我为何一定要杀他?这辈子我不剩几个心愿,只要他死了,我也能安心闭上眼了。”怪人沉吟片刻,手指摩挲过石头纹路,像是摸过心中崎岖。他看向叶冉,最后道:“无论是否成功,五年之后,你若还在世上,一定来见我。“
怪人将丹药递给叶冉,转身扬长而去,又消失在山洞深处。
叶冉呆呆望着他离去,忽然想起什么,急忙大喊道:“老前辈!你还没把铁索给我解开!”那怪人没有回声,下一秒,哐当一响,锁着叶冉的铁索和钉她四肢的铁钉都脱落在地,散落滚动。
她脚一落地,险些没站稳,不顾身体疼痛,将那枚丹药送入口中,吞了下去。丹药入口的一瞬间,顿觉得一股汹涌内力流窜于经脉四肢,叶冉一刹便知道了这是什么药。
——荼莒丸。
那怪人手中竟有如此宝物,还舍得拿出来?
叶冉望向怪人离去身影,微微皱起眉,总觉得这老前辈秘密不少。她管不了那样多,此刻身上疼痛全无,比以往还要康健,便轻功点地离去,等到停下来的时候,山洞已经缩成遥遥一小点。
此时傍晚,天边彩霞扯碎,散布在昏黄天光里。
叶冉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下来,手里折了根狗尾巴草,翻来覆去的看。重见天日,她却没有感到太多喜悦,心里沉重至极。她只有五年时间,要做的事太多了。给师傅师兄报仇、完成那老前辈嘱托必不用说,可在前往东华岛之前,她还要去找一个人。
一个能帮她,也能杀她的人。
如果他能帮她,那她愿倾尽所有来报答。可如果他起了杀心……那她也不会做别人的案上鱼肉,要做就做先下手为强的刀俎。
她在那块石上坐了很久,石头旁有一条流动清澈的溪流,溪水上倒映着她的碎影,仔细瞧来,叶冉也算是个美人。此时她未束发,青丝垂散,眉头微蹙起,任是无情也动人。
天边渐黑下去,只浮一层不明亮的月白,周围野草树木都化为黑影,吞噬一切白日光鲜。叶冉坐够了,心想不如下山去,找家客栈歇脚。还未起身,肩膀便被一只手拍了下,吓她一跳。
她回头,看见一个挑起一边眉峰的男子,呸掉嘴里叼着的草问:
“敢问姑娘,可知道东华岛在何方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