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能啊,我算什么,这些都是我儿子从全国各地带过来的,都是人尖儿。”
“你儿子也干这个?”
“是啊,这边干这个的多,我家也没什么比得上人家的,就今年这一茬格外好些。”
“我跑了好几个地方了,认识的牙人少说也有十个了,竟真没有这样好的。”
“那爷您就挑挑吧,价钱也好说。”
德存挑了两三个小的,又挑了其中最出挑的一个十六岁的姑娘,预备留给妙清的,这个年纪正合适,太小了玩心重,太大了又沉闷些,与妙清年纪相仿正是极好的,能管事又能作伴。
德存带着这几个丫头回了家,先安置在了汪家一个老妈妈那儿,等说清规矩、定了岗了,再带回家里去。
德存是到了家才知道祠堂的事,这已是过去一月有余了,本来家里议论已经渐渐消停,可一听说德存带回来一茬极出色的丫头,任谁也要把两位汪家少爷的办事能力放在一起比对比对。
汪老爷子也嗅到家里那股明争暗斗的味儿了,虽说德存事情办得漂亮,老爷子也夸了夸,但到底没有大张旗鼓赏赐。
饶是如此,家中风向也是变了。
秋天刚来,汪老爷子又病了一场,险些没捡回一条命来,好了之后,就连大夫也被直接留在了府上。
经历这么一遭,不止汪家那么多双眼睛盯着,老爷子自己也感叹英雄迟暮,亏他一生最是看得开,知道自己总有一天要离了这人世的,于是便思考起后事来。
要说德存、德润最近的表现没对他的判断产生影响,那是不可能的,本来把一整个家业交给德润,是他早就计划好的,前几年还想着德存科举的事,可德存走了之后,身边全无了依靠,饶是再对自家嫡长子抱着期望,人不在了,也是没法的,这才让老爷子下定决心,把生意都渐渐交到了德润手里。
可眼下,又如何是好呢。
从德存回家后的情形来看,生意上,显然这小子是有些东西的,想法多,人脉也广,家事上,虽然还是在外面沾花惹草的,可家里也算是顾上了,夫妻两个也渐入佳境,保不齐就要再添个孙子。
德润最近倒是连连出错,或许是因为家中的流言蜚语,叫他乱了阵脚,可若是如此,还是说明这三小子不稳当。但要是真就收回德润手头的事儿,怕是要牵连着家里两派争起家产来,一个大家庭,若从内里闹起来,恐怕气数也就要尽了。
汪老爷子很是思考了几天,决定试探一下德润。
于是他找来德润,先语重心长地安慰了几句,叫他不要把最近的事放在心上,然后话锋一转,问他是不是最近心神不太安宁,若是身体哪儿出了问题,定要好好歇一歇,万不可强出头。
一番话下去,德润心里明白了大半,但脸上却并未显露出来,顺着汪老爷子的话头,认了自己最近心口有些疼,又和老爷子推拉一番,把手头几个大买卖让了出去,回了撷芳楼,就向外宣称身体不适,近日需要静养。
郭氏得知后,整个人便失了魂,一出门就觉得家里人都在看她笑话,得亏杜氏一直拘在画松轩出不来,不然定要指着她鼻子嘲笑了。
不过试探到底是试探,德润“病”好了,出关了,汪老爷子还是把那几大宗买卖,大部分都还给了德润,只几个药材相关的,让德存接手了。
就这么个小小操作,还是引起了汪家的再一次站队洗牌。
药材生意是什么?先前大爷还是小打小闹,这下可是把汪家的根基产业交给大爷了,那以后慢慢地、悄悄地,一件件要事都给大爷的日子,还远吗?
更有甚者,不经感叹,老爷子到底还是看中嫡长子,庶出的终归是庶出的,要不是以前大爷没显露出才干来,哪里还有地方让一个庶子插手家业。
这话可是叫曹氏气得怄了三天,饭也吃不下,一恢复了,就打听出来是谁嚼的舌根,想着法儿给撵了出去。
黄师傅多年前的预言成了真,妙清和汝惠也是心惊肉跳的,还真是,两兄弟可能本没有要争的意思,可被大家这么一撺掇,怕是赶鸭子上架,也要争一争了。
妙清也不知道自家爹是怎么想的,依她对德存的了解,他未必想要这家业,她也试探过老爹,德存只说老爷子交过来的事情,自己就接着了,并没有什么想法,就是以后有什么事,便听老爷子的就是了,家里现下闹来闹去的,不过是因为都在云里雾里,看不清罢了。
妙清心道:“你就是看得清的?我看你就是个最大的傻子。”
随着德存稳稳接住了药材生意,家里巴结他的人越发多了起来,德存在汴京的事也越传越邪乎,更有人说他救了圣上的命,两人拜了把子的,还要娶妙清做媳妇儿的。
在这议论纷纷、德存这边烈火烹油、德润这边屡战屡败的当口儿。
出事了。
就在秋末的一天,官府来人带走了德存。
这场内斗,眼见着要分出个胜负了,可却又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