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存笑得直戳妙清脑门,道:“你就说说谁不知道吧!”
两人正闹着,小庞氏从帷帐一角探了脑袋,怯怯问道:“爷您吃中饭吗?臻姐儿一起吃饭吗?”
德存待要回话,妙清抢先一步道:“吃啊!我都饿坏了,庞姐姐,今天吃什么?我想吃肉了哇!”
小庞氏眼睛亮起来道:“有的,都有的,今天有熝鸭、姜虾,还有炸鹌鹑,主食吃胡饼怎么样?”
“好呀好呀,谢谢庞姐姐!我这就把我爹弄起来!”妙清笑道。
“你跟她关系也好?”待小庞氏走了,德存斜着眼对妙清笑着揶揄道。
“她挺好的呀,就是个小姑娘嘛!爹您还和她较劲儿?”
德存听了并不言语,只默默起身换了衣服,而后拉上妙清去了正厅。
杜氏听见德存几人并了桌几要开饭,也扑了扑胭脂凑了过来,一顿饭尽见着她上蹿下跳了,妙清也不知偷偷翻了多少次白眼。
这几日德存都待在小山轩,一步不出,请安也是免了,省得和汪老爷子相看两厌,老爷子也懒得理他,因着心情不好,便日日往勾栏里去寻开心,庞太太则又闷头躲到佛堂不出来了。
既是日日在家,便少不得与小庞氏打交道,其实这几日相处下来,德存也觉着小庞氏经过这几年,倒没有了刚进门时候的轻浮,也算懂得收敛了,于是便有些亲近的意思。可这小庞氏到底耳朵根子软,架不住杜氏在身边挑唆,见德存给了三分脸色,就又想入非非,在德存面前晃的来回越来越多。
本来这也没什么,只是这小庞氏到底被打击得没了信心,德存真想关心几句,她又扭扭捏捏,一副上不得台盘的样子,话也说不好,次数多了,德存也渐渐失了耐心,可她又不知分寸,还往前冲,当真是吃力不讨好了。
这杜氏倒是逮着了机会,毕竟是和郭氏斗了这么多年法的女人,懂得捡德存爱听的说,又会捯饬自己,德存自然更愿意去她那屋。小庞氏这边,杜氏也只是虚与委蛇,不过是教些浮于表面的媚俗之术,反叫德存更厌烦了。
这日,小庞氏见德存又歇在杜氏屋中,心下气馁,又不知怎得排解,只觉无趣,便一个人去园子里散心,却正巧碰到汝惠和妙清。小庞氏素日不怎么出门,在家里也没什么存在感,又碍着妙清的身份,近也不是避也不是,于是交情也只限于宴席上问个好,可前几日妙清帮着自己,她也不是领会不到人家的好意,故而对妙清倒生出些许亲近之意来。
汝惠见小庞氏一脸愁容的样子,也隐隐猜到是因为德存,便开导了几句,小庞氏也只抹了抹眼,未说什么。待几人正欲告别,妙清实在没忍住,拉住小庞氏道:“庞姐姐,本来这话不该我说,可是你也忒单纯了些,杜氏要是个好的,就不该在这档口扰你的好事儿。”
“也是大爷自己要去的……”小庞氏低了头。
“我不知道她对你说了什么,她既受着了,就是个不懂礼数的,况且,她的德行,必是在你这儿做了文章的,你要是清醒,就该看清楚,她要是真心为你,怎么着最后得了便宜的是她?”
“小臻子!”汝惠喝道。
“小姑姑,你别拦着我,都是清白姑娘家,何苦被这种人陷害,自己讨不着好,倒惹了一身腥!”
“哎!”汝惠叹气,心想妙清还是年纪小,按捺不住心里那股子义气。
小庞氏听了这话,如五雷轰顶,脚下都软了,汝惠见状,赶紧拉着她去了竹枝轩。
如此,小庞氏将进门以来的种种都告诉了汝惠和妙清,在两人的连连叹息中,才看清了杜氏的心思。
“大爷就看不出来杜氏的人品吗?”小庞氏哭干了眼泪,瞪着眼茫然道。
“我大哥那人,这么些年了,你还不知道?不是我说你,你是真傻!我大哥天天云里雾里的,在家里被老爷子管着,他要的是什么,嫂子你真不知道?”汝惠瞥见小庞氏黑洞洞的大眼睛,仰天长叹,随后苦口婆心道:“他自然是想要个直来直去,讨他欢心的,顺着他的,他要什么心意相通啊,我的嫂子!说句伤你心的话,大哥的心意早给了臻姐儿她娘了,再说句叫你丧气的话,饶是对沈氏,大哥也不算良人!”
汝惠回头见妙清也低着头,心道这么说有些对不住小姑娘,又道:“说到底,在这汪家,没人过得容易,大哥有他的苦痛,只不过不是在男女之情这儿罢了。我说嫂子,真的,在这里,就别想着郎情妾意这一套了,早早收了这心思,寻些男欢女爱,怕还能舒舒服服过这一辈子!”
“那可怎么办呢,我真是没用,没出息,怪不得我娘也不喜欢我。”
“好嫂子!别想太多,我瞧出来了,你有些怕我哥是不是?”
小庞氏梨花带雨地点点头。
“这没什么,我哥是没什么耐心,可是也不会伤害人,你要是怕他,就当他是你主顾,公事公办罢了,可也别想着要讨好他。嗨!他那个没出息的样子,也就是你,居然还怕他!”
“哎呀,小姑姑!我爹也没得叫你这么糟蹋吧,再说我也生气了!”
“你还在乎这?我不是安慰嫂子呢嘛!”
“庞姐姐,小姑姑说得也不全错,确实,我爹没什么可怕的,你要是一直畏畏缩缩的,才叫人生气呢,可别让杜氏赢了你去!”
“哎哎,什么叫不是全错?再者,杜氏杜氏的,你把你姨娘放哪儿呢?”汝惠斜睨着眼道。
“我姨娘都要成仙了,还管这?”一句话说得小庞氏终于笑了。
“我就是见不得清白人无故受人欺负。”妙清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