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她转过身,萧祺马上躲了进去,不想她看到自己。
骆卿安又扑通朝他跪下,大声道:“罪臣之女有错,我愚蠢鲁莽,胆大妄为,触犯了天颜。我有错,请皇上罚我吧,但恳求不要累及我的家人。无论何种惩罚,罪女都接受,再无怨言。”
说完,她不停往地上磕头。
萧祺简直觉得她不拿自己的头当头,以为那是个锤子。
闫玺见状,又担忧皇帝会改变流放他们去北疆的决定。
他早已和宇文竑商定,在甘州埋伏了刺客解决他们,绝不留后患。
他道:“陛下,千万不能对此悍女心软啊。她这么做,都是为了麻痹您,其实心里根本不诚。”
萧祺犹豫不决。
骆有怀已经负罪自裁,倒也没必要再抓着他的家人不放。他本想再细细调查骆有怀的案子,可谁料他自行裁断,现在死无对证。
他道:“罢了,此事不必再提。骆家好歹为大吴竭尽忠诚多年,不能因一人之错过于牵连他的家人。传我的命令,找两个靠谱的人护送他们过去,一路上好生照看。到了北疆,免除他们的劳役,分给他们房舍田地,作一般庶民看待。”
闫玺很是不悦,可又不敢反驳,只好道:“遵旨。”
流放这日,正处寒冬,吴国虽位于南地,可到了冬日也寒冷刺骨,天空飘起了银粒子。
今年的雪还比往年更大,不多时,路上就积了厚厚一层,踩在上面咯吱作响。
骆卿安仰头望着灰蒙的天,心里发涩。
不知九天之上,爹爹的魂灵是否在注视她?
这一世,她依然没能改变他的故去。
有气无力走在路上,她衣着单薄也感觉不到冷,甚至想靠透骨的凉意麻痹自己。
闫玺“不辱使命”,找了两个人“好生照顾”骆卿安,一个叫朱刚,一个叫张兴。
还未出城,这两人就开始了龌龊伎俩。
大雪的天,路不好走,他们不停催促,还时不时推她一把,导致她在出城的路上摔了好几个跟头。
她不生气,也不记恨,事实上,她已经麻木了。
每次摔倒后,再默默爬起来,继续往前走。
明明从诏狱到出城的路不算远,可他们费了很长时间。
终于,出了城,骆卿安忍不住回望了一下自己从小生长的地方,心里感慨万千。
前世,她走出这里,也是在流放那天。当时,她完全不明白为何自己就走到了这一步,还在傻傻等着宇文竑来救她,直到死前,她才彻底明白,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他。
如今,她再一次走到了这一步,这一世,她又会如何?将等着她的又会是什么?
没看多久,锦衣卫就催着她前进。她收拾起破碎的心情,继续赶路。
没往前走多远,她看到了前面还有一群犯人,里面有一个妇人正朝她招手。
她愣在了原地。
那个熟悉的面容,她想念了许久的人,不正是她的娘亲么?
在她的身边,还站着她的哥哥和嫂嫂。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确定是他们后,她欣喜若狂,马上朝他们跑去。
骆卿安的母亲何氏一把抱住她,然后又将她从上至下好好端详了一遍,用手抚她的脸庞。
“许久不见,你瘦了很多。”
哥哥骆赟还有嫂嫂见到她也喜出望外,都围过来对她嘘寒问暖。
还没说多久,同行的锦衣卫就开始不耐烦地催促。
“喂,还走不走了?大家都等着呢!”
骆卿安低声对何氏道:“娘,到了甘州,我们一定要万分小心,不然会有性命之忧。”
何氏紧张道:“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们会在路上被杀?”
骆卿安凝肃地点了点头。
何氏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你如何知道的?”
骆卿安往周围看了一眼,确定没人偷听,才道:“图纸是我从家里偷出去的,以我对宇文竑的了解,他怕秘密泄露,定会找机会斩草除根。”
她一直对自己偷了图纸于心有愧,说到这里时,低下头,心情沮丧。
何氏摸了摸她的头安慰道:“傻孩子,人总有犯错的时候。有的人,做了夫妻一辈子都不见得看得清对方,何况是你这个年纪的小女孩呢?”
想到宇文竑,何氏也很气愤:“宇文竑这个白眼狼,真是寡廉鲜耻,卑劣下作,他害我失去了丈夫,还伤害了你,若有朝一日我见到他,定让他血债血偿。”
何氏虽出生于书香世家,但她性格刚烈,坚强不屈。和骆有怀生活在一起的多年里,她也跟着学习了一些兵器知识。在骆卿安的眼里,母亲一直是个刚柔并济的人,不轻言放弃。
若是母亲知道了自己要复仇,她也一定会支持的罢?
但是,现在摆在自己眼前的头等大事似乎还不是复仇,而是如何保住全家人的性命。
她很清楚,到了甘州境内,宇文竑定会派杀手来杀他们。而他们几人中,母亲、嫂嫂和她一样,一点不会武功,哥哥的武功最高。但单凭哥哥,是绝对打不过那些经过了严格训练的杀手的。
更何况,负责看守他们的,还有四个锦衣卫。这帮人也不是吃素的,如此看来,她似乎毫无胜算。
她陷入了沉思,同时熟悉的焦躁感席卷而来。
如果她不快点想出对策,到了甘州,他们必死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