构造地狱,结盟破碎(2 / 2)

她的眼泪啪叽落在手上,她才惊觉自己在重复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赶紧擦去手上的泪珠,岔过话题:“你说,咱俩在人家的地牢里,商量着怎么把人家干倒是不是不太好?隔墙有耳。”

他亦是转过头,仰着脸不让眼泪落下来:“你说都说了,现在才想起来?放心吧,老刘已经托了关系,转了几道弯,找了人,把他们忽悠着拉去门口喝酒了。都是打工的,谁真卖命啊?”

林府。

卧房之内一片狼藉,满地珠碎。嘉平坐在紫檀木圆凳之上,满眼不快,怨恨地望着林谦文。

林谦文一脸无所谓,你奈我何的模样,靠在她素日的躺椅之上。

吕茶侍奉在一旁,垂着头偷偷觑着二人的神色。

“你想女人想疯了吧林谦文!你直接杀便杀了,哪儿来那么多心思。”

“那你该怪吕茶!救那个戴黔做什么?直接淹死得了,活着反而给了她机会。”林谦文摇晃着腿,言语里满是怨怼与推责。

吕茶道:“姑爷,您错怪我了。当时她是有机会自己救下戴黔的,我若不提前施救,抢了她的机会,怎能坐实她推戴黔落水的罪名呢?哪有人会自己推下去又冒死救上来呢?”

嘉平忿忿地望着林谦文,一双圆睁美目,似是恨得滴血:“你竟然还把李焉识放进去了,我可听说他连床榻屏风都搬来了。难道是要他二人在里头造孩子不成!”

林谦文烦躁地瞥她一眼,他觉着嘉平实在没用,这些个日子还没把李焉识拿下。

要他说,给梁惊雪下药有什么用,麻烦,曲折!嘉平该给他李焉识下,然后他再来捉奸,拿住了他二人把柄,不愁他还敢同自己作对,自己的场子还不乖乖放还?

可嘉平告知他时,吕茶已然打点好一切,他也只能硬着头皮顺着来了。这夫妻,不就是各司其职嘛?

嘉平望着林谦文这副模样,唯觉他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还敢蹬鼻子上脸,实在无用。

她起先不过是想让李焉识以为她与旁人木已成舟,断了念头。这样一来,她死不死,都无妨,只是失贞罢了。

在她这位贵胄的眼里,于女人而言,于世俗而言,失贞可比死要难受。自然了,她这位自诩人上人的王室贵胄不在内,权力能让一切闭嘴。

那女人害死良褚,自己能留她一命,也还算是仁善心肠了。不过,她更想看到李焉识,是怎样的表情,定然有趣。若非时机不好把控,免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倒更应让他亲眼瞧见。

可那男人,真是不中用。竟然投了水,搅乱她的计划,那么她梁惊雪只好做一个谋财害命的毒妇了。便知会了林谦文,按下,速死,在李焉识发觉之前将一切坐实。待他归来知晓此事,也只会认定是她使了手段勾引不成便谋害戴黔,自戕狱中。

至少证据如此,他无从洗刷。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是脆弱的,尤其是男女之间,他心底是不会挂记这样一个有荡/妇之嫌的女人的。

谁知林谦文见色起意,临时变卦,以致功亏一篑。

林谦文鼻孔出气儿,哼了一声:“谁知道他怎么去得那么及时,你不是说万全之策,调虎离山了吗?他要是去迟一刻,那好事我都成了。你就说,谁不怕死?”

他给她的两个选择,都是死路。他并不会像对其他女子那般还留一条“生路”给她,毕竟嘉平说了,无论如何,这回她必须得死,他还是很听老婆话的。

他的两个选择,不过是想叫她在顺从之后再度陷入绝望,他就喜欢给人一点点希望再捏碎,摧毁。

操纵,支配别人的人生,情绪,比操纵,支配别人的身体要有意思多了。

“其实,倒也不是那女人生得有多不可方物,多招人疼。只是啊,偏她是李焉识的女人,偏她跟李焉识一个性子。你是没瞧见她恨得牙痒痒,瞪着我的样子,我劲儿就来了。”

“我呢,偏就喜欢掰拗不动的玩意儿,抢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这才有意思。好钓的鱼没劲儿,好驯的马没性儿,好睡的女人没味儿,你对李焉识……不也是如此吗?”

吕茶眸色微动,打断道:“郡主,我也很纳闷,分明已经用良护卫的尸体将他引去了郊外,怎的又忽然混入了府衙的弓箭手之中……”

嘉平听不来林谦文这些厥词,这副嘴脸。她是讨厌梁惊雪不假,也欲杀之而后快,可她的目标不过是得到李焉识,捎带着为良褚报仇。可他林谦文是个什么污糟透顶的东西,还非要去糟践别人,这让她觉得恶心,更不耻。

新婚不久,他便染指了她身边一位侍女。那时她还强逼着自己对这段看不到头的婚姻留有一丝丝期待,对求饶推卸的林谦文选择了心软原谅,打发走了那位侍女。

从前明艳活泼的妻子变得温婉柔顺,委曲求全,却并未换来丈夫的忠心。原谅反而使他变本加厉,暴露本性。她看透了婚姻,日益麻木,也晓得今后的人生不过如此罢了。

而良褚的到来让她从绝望中窥见了破晓。起初拘于身份和地位,她是并不敢的,只是作为随身的护卫,要他每日在院内习武,她好从恍惚之中寻一点幻影。

一次偶然的触碰,骄矜的郡主和寡言自卑的护卫点燃了火种,自此愈发不可收拾。她第一次领会作为女人和梦中之人亲密的欢乐。

但是,他还不够像。

她是难以启齿,可他明白自己终究不过是那人的影子,便主动向她献上相貌更神似之人,她的一个眼神,他便会意。只要能博她一笑,他如何都甘愿。

嘉平白了那位夫君一眼,眸中透露出嫌恶:“林谦文,出了事儿只会推卸,要你何用?”

林谦文并未惧怕她这厌恶之色,抬起脸满是不耐烦:“看来,你我这表面夫妻也做不成了?”

于林谦文而言,既然已经明牌,便没必要同李焉识虚与委蛇。他已传书求助身后之人,想必李焉识也将如过往那些对家一般,闹不出,或是不敢闹出什么动静来了。

那么,也没必要再走捉奸这步棋,更不必哄着嘉平了。既然夫妻一体,休戚与共,那该她做的事,她一样也跑不了。

嘉平微微一笑:“你我的婚姻,岂是你我说不成便不成的?既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你我自然该往一处使劲儿的。”

林谦文望着这笑,冷了脸:“既知道你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那你也该知道,身为林氏的妻室,如何帮衬自己的夫君!”

他甩了甩袖子,起身离开。他的阴影自房门前向右移去。

门大开,这道光完完整整,方方正正地落在地上,又折在桌上。嘉平与吕茶皆置身于昏暗之中。这折了几道的光,便自足下向上散射,映照着她娇美的面庞,映照着身后弓腰而立的吕茶。

嘉平睫毛微垂,暗下眸子,望着还在摇晃的躺椅:“若是败笔,该留着吗?”

吕茶微微颔首:“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