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尊严,她的自尊(2 / 2)

“?”

听得他不作反应,她一骨碌爬起身来,望着他:“你不是找我演戏,把那个温柔姐姐赶走吗,我配合得如何?”

他心下疑惑,她这又是什么新解题思路?便望着她,咳咳两声,冷着脸故作无谓道:“何以见得?”

她皱着眉,一脸嫌弃:“那姐姐一来便嘘寒问暖,说你与她关系匪浅,故而务必来亲自谢我这个恩人。”

“她三句里头两句都是你,我多聪明啊,这一看,分明是求而不得,想曲线救国,希望我这个救命恩人能替她说说好话,让你对她上心些。我这才跟你大吵起来,让她断了从我这儿走捷径的心思。你说,我够意思不?”

她说完,对自己的表现还是不太满意,悻悻地道:“这要不是腿没好,我都拔剑追着你砍了,肯定更逼真。”

他心下发笑,却撇下嘴角冷言冷语:“你能不能别自作聪明。”

她抬起亮晶晶的眼睛:“她是不是想包养你啊。”

“你用词文雅点儿行吗?”

“她想让你当她的外室。”

“实在是,污言秽语。”

她笑嘻嘻道:“我骂你是条狗你都不生气,说这些你反倒生气了?看来你是真不喜欢人家。不喜欢就说清楚呀,省得人家心里挂记,你这样瓜田李下的,有渣男之嫌。”

“我喜欢的那个人已经死了,我的心里再放不下别人。我现在说得够清楚吗?”

看见她并没因自己的所为产生半分嫌恶,满脸洋溢着开心,李焉识只得狠一狠心一股脑儿将这些话脱口而出。

毕竟,长痛不如短痛。

她依旧是呲着牙,抱着被角:“知道知道。容貌有相似,人心各不同嘛。”

“你偷听我说话?”

他怔愣着望向她,不明白她何以还能这般坦然笑着。

自己分明还说了她粗俗无礼。那夜是自己恍惚错认,如今很是后悔。待伤养好,便寻个由头打发了她,免得传出去让百姓以为自己是忘恩负义之人。

这些伤人的话,她应当都听见了,怎会毫无反应?

“你二人正大光明在廊下说的,我怎算偷听。”

她眨巴眨巴眼睛,脸上风轻云淡,仿佛这事儿并不关己一般。

他冷着脸对着她的笑:“你晓得了也好,你我之间,不过恩情。”

她笑得倒是愈发开心,前仰后合,笑得李焉识心里发毛。

“李焉识,心里有鬼的是你,不是我。”她饶有兴致地止住了笑。

她捋起一缕散落的头发,在手里绕着圈儿理顺,另一只手撑着脸,手肘撑着腿,闭上眼睛缓缓回忆,脸上挂起怀念的笑意道:

“我朦朦胧胧记着从前有位朋友对我说过,你心里坦然,处事便坦然,你心里有鬼,便看什么都有鬼。”

“我,梁惊雪,从未将救命之恩挂在嘴边,反倒是你张口不过恩情,闭口恩情而已。你说给自己听,给自己洗脑的话,无需再来我这儿重复。”

“我行事坦荡,不像你,浑身都是心眼子。想这一出,做那一出,为的却是另一出。”

她说罢,抬起眼睛,又是那般纯洁的神情望向他。好像这世上所有的欲望,脏污,都与她隔绝,沾染不得半分。

她的话,她的眼睛又仿佛一柄极薄极锐的利剑,刺入他的心脏,连痛都来不及,便被她看得透透的,瞧了个干净。

李焉识强撑着点点头:“总之,我待你好,只不过是报恩,只不过是为了名声罢了,你我,自那夜开始,便都是合作而已。”

“是啊,你若真是将我当作她的替代,我反而会憎恶于你。你也玷污了与她二人之间的感情。恩情,于你我而言,是最好的距离,更是最好的关系。”

她的戏愈发好了,他瞧不出她有半分的心痛。好似鬼鬼祟祟的人,真的只有他自己一人罢了。

可她又如何不难过,她万分笃信的片刻心跳,不过是他的恍惚,那人残留的一点点幻光。那个炽热的吻,真挚的心跳,都是借了旁人的光。与自己,梁惊雪,毫无瓜葛。

她不要这样的施舍。

“看来我说清楚了,梁大恩人也听清楚了。”他舒了口气,心头却愈发紧。

“自那夜,你说你唤作李焉识后,我一直都很清楚。”

她很是认真地点头,满脸皆洋溢着淡淡的笑意。

他露出满意的笑,嘴角愈是扬起,心便愈是撕扯,最终只强忍着点头:“最好如此。”

他心口紧得无法喘气,向外走了几步试图扶着门多呼吸两口新鲜气儿,走到门边,背对着她。她的目光中,只落下一道灰黑色的长长投影。

这投影微微侧转,落在地上勾勒出线条流畅的额头,鼻梁与下颌来,睫毛荡漾着光晕微微颤动。

“以后旁人给的东西别张嘴就吃,就算没毒,若是下了金石丹砂,也是会要命的。”

她向后一仰,拉上被褥,目光发怔:“是啊,大恩人死在你府上,便败坏你大将军的名声了。梁惊雪,谨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