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焉识咽了口口水,我老婆果然是天生神力。
不过也对,她娘怀她的时候一天一趟凌云山,腰不酸腿不疼,吃嘛嘛香,她落下一身牛劲儿也正常。
此战一触即发,在一阵风止息后,他率先挥剑而出。
她闭上眼睛,微微侧身便闪过这随手而出的刚劲剑气,足下连踏两步,近身挥出流星球。他当即回剑挡下,锤头虽然挡住了,两旁的小球却自不同方向重重砸来,砸得他连连退后。
“速度与力量,得之失之。哪儿能什么好都给你占了?”
她左手亦是再度重重挥来,良褚只得闪躲。可他要闪避的并非是梁惊雪这个人,也并非是她手里那两个锤头,而是另外四颗不知下一秒自何方甩来的流星球。
他顾得上闪躲,便顾不上进攻,脑子一旦开始思考,手上的动作便会产生顾虑,也就慢了。
“不过抱歉,我就是那个例外。”
李焉识心下鼓掌:我老婆这逼装得好。
没过几招,良褚便被一记重锤击中,仿若被巨石当胸扑撞,他飞出滚落在地,吐出大口大口鲜血。
“我赢了,解药给我吧。”她走到他面前蹲下,扯下他的面纱,摊开手,认真地看着他。
“我可没说,你赢了,便不用死。”他苍白的脸上爬满血痕,冷冷一笑,抬手自袖下射出毒针。
她正蹲着,哪里想得到还有这一出,登时三根毒针嗖嗖飞出,她慌忙站起躲避,挥出手中锤头,却还是没能躲掉这近在咫尺却根本看不见的毒针。
“啊!”
李焉识一刀刺入他肩头,果断扭动。良褚发出撕心裂肺的嘶吼,却又从牙缝里挤出咯咯的阴笑:“你不要我的命?我可要她的命!”
见良褚再无气力逃脱,李焉识心急如兵荒马乱,登时两步上前去扶她起来。
“别!别动我,腿,腿疼,”她口中发出嘶嘶的痛苦喘息,推开了他的搀扶,“你先去找你的解药去。”
他无法,只好回到良褚身前,居高临下地垂眸望着他,暗夜之下,他的眸子和不见星月的天空一样又冷又无生气。
“我怎么舍得……给她爱的人下毒呢?”
良褚低声喃喃,胸膛耸动着,爆发出剧烈的狂笑,这一局终究还是他赢了。伴随着笑,鲜血自肩上与口中再度涌出。
“你说什么!”李焉识听得并不分明,揪住他的衣襟,心急如焚地摸索着。
他看向李焉识,一双狰狞的眼眸之中透出得逞的冷笑:“我说……你吃的,不过补药罢了,至于她……此毒无解。”
李焉识怒从中来,抬起拳头便要揍,良褚却猝然双目暴突,止不住地自口鼻溢出黑血来,口中还在不住喃喃着两个字。
李焉识并未听清,狐疑又警觉地凑近了耳朵,只听得一句
“补……补肾的哦。”便再无气息。
李焉识抬头一看,良褚的手中正捏了一枚毒针,扎在自己的左心,脸上还带着莫名满足的微笑。
他忽然神志回转,回头望向并未有其他反应的她,恍然想起拜忘寒毒所赐,她如今还是个毒抗圣体,心下松了口气。
“解药找到了吗?”她望向朝自己走来的李焉识。
他摇了摇头道:“没有,他根本没有下毒。”
“这个人,狡诈得要命。”她恨恨地骂着,情绪却还算平静。
“还能走吗?”他将心疼压在心底,只是客套友好地伸出手来。
她仰头看向伸出手来的男子,微微躬着身子,却看不清他的表情,迟疑地探出手搭上了。
她尝试着站起身,试了好几回,却终究是徒劳,只得松开他的手,痛苦地摇了摇头:“怕是不行了,两根扎进右膝,一根扎进脚踝。还不知有没有伤及经脉。”
他再度强按住心底的慌乱,只沉静地道:“这里什么都瞧不见,我先带你回去找大夫。”
“别找了,这儿太偏了,且已近后半夜了,哪里还找得着大夫。”
他还要开口,又被她打断。
“你还是先回去帮你那位同僚,他一个人在那儿定然应付不来。待你忙好,不知你们府上的大夫可否借我一用,我……付钱。”
“你打斗之时我听得那头已然放了鸣镝,想必得手,应该已经连同外头潜伏的便衣收网了。我先带你回府上。”
他不愿再多分说,更不能说,他怕一出口满是关心之语,扰乱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试图如伤兵救援那般拦腰抱起。
“不行,疼得厉害。”
只要略一动弹,膝头便痛苦难忍,她推搡着他靠近的胸膛。
疼痛叫她愈发清醒,在喘息渐渐平静之后,她沉着地道:“有一根扎进膝盖关节了,实在动弹不得,若是再挪动,针断里头,我这腿就真废了。”
听及此话,他根本顾不得什么保持距离,什么不再沾染。当初决心离开,不过是盼她平安自在,若是她再因自己而留下任何病痛,这沾不沾染的有任何区别吗?
他倏然握紧她推开的手,滚热的掌心覆盖她的冰冷:“在这儿等我。不出一刻一定回来,绝不食言。”
他脚步迈得飞快,只余风声。
她还未应下,他便再度落下她和这死寂,与黑暗浑然一体。以及……血腥气,来自良褚的血腥气。
眼前一片漆黑,仿佛再度坠落虚无。
她依稀记得,好像从前也陷入这样的寂静过,那夜,似乎还下了雪,她在廊下坐了一夜,大约是在等谁。
是在……什么时候呢?她……等到那个人了吗?
记忆遍寻不可得,她揉了揉有些胀痛的脑袋,发觉膝盖以下逐渐变得木然,那刺骨的疼痛也显得无足轻重,情况不太妙。
她望了望两步开外躺着的浓重黑影,眼前乌黑浓如墨。偏又静悄悄的,连风声也不肯眷顾她,好在这无尽的死寂中讨得一些安慰,打发一点儿时间。
她将手畔那两只沉重的拨浪鼓抱在怀里,虽然凉得透心,硬得扎手,却安稳,是实打实的抱在怀里,好过什么也抓不住,什么也留不下。
期待,是一种慢性自杀。
消磨着炽热跳动的心。
她似乎一直在等一句话,可她好像已经不需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