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喝这个,我要喝酒!”
她咂巴咂巴水,觉着没味儿,喷了他一脸,又一把推开,水撒了一地。
“再喝你能把房顶掀了。”他抹抹脸,好气又好笑。
“躺好别乱动,待会滚下来了。我给你打盆水来擦擦脸。”
“你不许走!”她迷糊着起身,一把精准地环住他的脖子。
“你先给大家看看,你的胸肌。”
他望着揽着自己的人,眼中满是疼惜,低声道:
“一身的伤疤,也就只有你不会嫌弃。”
“我先去给你打水。”他收敛了低落的情绪,即便此刻她什么也察觉不到。
“打什么水,不许走。”
她口中喃喃,用力地扣紧交叉的十指,酒醉了劲儿似乎格外大。
他费了半天劲也没能挣开,只得作罢。
“好,好,我不走,永远也不离开阿惊。”
她酒醉甜甜笑着,迷蒙着睁开了眼睛,那一瞬间,他心跳漏了一拍,脑子里如漏电一般,下意识地想逃。
“你,是师砚吗?”
她无意识地眨巴眨巴眼睛,眼前好像有好些个模模糊糊重叠的小白脸近在咫尺。
“你能看见了吗?”
他咽了口口水,沉下一口气,小心翼翼地问道。
“嘿嘿,是师砚。”
她看不真切,像梦一样,只能习惯性地凭借着声音去判断。
“师砚,我想我爹娘了。”
她松了手,软倒在床上,不复之前的兴奋。
“那,过两日,我送你回家?”
他的脸凑了过来,鼻息打在她脸上,痒痒的,她胡乱地挠了挠脸颊。
“不要,我要找我爹娘。我要告诉他们,没有他们,我照样过得好。”
他脸上的喜色沉了下来。
“师砚,”她半睁着眼睛,嘿嘿一笑,看着面前朦胧的人影,“来嘴儿一个吧。”
“啊?”
他预感到不妙,撑着床沿就要起身,谁料她酒醉之中,两手下意识地捏住了他的两腮疯狂蹂躏。
“师砚,你脸上怎么,嗝,有条毛毛虫啊。”
她用力搓下了他精心粘上去的疤。
他看着被她随手丢到地上的疤痕,有些手足无措,撑着床沿发力想要奋力逃脱。
“疼疼疼。”
几番来回拉锯战后,他被扯得脸皮都要撕脱下来了。
“去虫可嘴儿。”
她没能把他的脸扯近,自己倒是凭借着腰力,噘着嘴凑了上来。
他瞳孔收缩,瞪大了眼睛,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心在胸膛里咣当咣当乱窜。
这要是亲上去了,岂不是天崩地裂,飞沙走石?
与她这般近距离的接触,他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随着时间的推进,他的心越来越恐慌,每一天都像濒死的倒计时一样折磨着他。
他不知道她是否能接受师砚便是李焉识的残酷事实,若是不能,他便不该与她这般亲密。
更何况,被厌恶之人骗身骗心,她会有多绝望。
外头咻的一声,烟花炸响。
她神情惊惧,紧蹙着眉,松了手,恍惚着闷闷地叫了一声,坠了下去。
他知道,从梦粱城那夜的烟花后,她再也不敢看,不敢听了。
于是当即捂住了她的耳朵。
“什么都没有,别怕,大家都好好的。”
他俯身,在她耳边轻声安抚着,却死死闭紧眼睛。她温热而带着酒气的呼吸拍打着他的心跳,就像清微山庄那个雨夜,她的欺骗一样令人燥热意乱。
酒劲儿上来了,脑子里有些迷蒙,他狠狠地咬着自己的嘴唇,仿佛这样就能清醒克制吻上去的冲动。
烟火停歇,归于寂静。
她哼哼唧唧,话也说不全乎,呼吸渐渐匀称,沉沉睡去了。
他松了一口气,退到了床沿边靠着,替她掖好了被子。嗓子里出现一点淡淡的腥气,他摸了摸嘴唇,不知何时竟咬出血来了。
借着淡淡的月色,他定定地望着她的脸,虽然顶着两个青眼圈儿,看起来很是滑稽,但怎样看也看不够,怎样看都是他心里的绝色。
他坐在地上,倚着床沿,撑着脑袋,目不转睛平视着,就这样看了漫长又短暂的一夜,仿佛是余生的最后一夜。
窗外从漆黑转向晦暗,再到迷离着泛蓝,泛黄,泛白……
天大亮了。
今日大晴,屋檐上的冰棱消融,流水滴答落在砖石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亲娘来……怎么给你咬这样。”
乔玉书在厨房把着蒲扇,炉子里咕噜着药,正遇见了挠着头,要来弄点儿清粥的师砚,见他嘴上结了痂还有些肿着,不由得连连摇头,蒲扇掩面,呛了两口。
“我自己咬的,别瞎说。”
他盛了两碗,装好,又去洗了两双筷子。
“是你耍流氓被揍的吧。”
“谁耍流氓了,她耍流氓。我是正人君子。”
“我估摸着也是,否则你还能活着出来?”
“我先走了。”他端起盘子。
“等会儿的,这药马上好了,你一块端去。”
“待会再来拿,没手。”
“哎……”
“有话直说。”
师砚觉得他今日有些奇怪。
“没事,你去吧。”
乔玉书脸色并不太好,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