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疾弛。
没走多远,果然见前面有一处亭子,已经有一二路人在里面歇脚。
亭子不算太大,但容纳十人绰绰有余,还有一截长廊横在亭子旁边。
赵刀刀勒马道,“你在这里占个地等会儿,我去去就回。”
唐雪点点头,到长廊台阶前翻身下马,将马牵到廊下拴住,朝亭中走去。
歇脚的人朝她看了眼,又继续低头锤腿。
不久,赵刀刀去而复返。
路上作为前奏的小雨已经淅淅沥沥滴了几滴,几人前脚刚到亭中,大雨就在后脚倾盆而下。
雨幕遮盖了光线,四周更暗。
潮湿的雨水气息沾染了衣襟。
周向晚急匆匆下马,赵刀刀等在一旁,正想与他一起去找唐雪,余光一瞟,就看到旁边拉货的人在廊下绑好马车,给马放了些粮草,拿着马鞭慢慢走到低矮的围栏边坐下。
她眯了眯眼,等周向晚走进亭子才跟在后头进去。
她方才注意到,这拉货的衣服鞋子颇为讲究,他的衣服是旧的,但是洗的很干净,运这批货到现在,他的衣服上也没有什么灰,他的鞋是新的,但是鞋底比一般的鞋更厚,脚跟略鼓,脚尖略高,长途跋涉也不会压迫到脚。
一个寻常拉货的人,大约不会这么讲究。
刀子精不知什么时候醒的,默默出声道,“这鞋倒很适合爬山。”
的确如此。
唐雪正在用手接屋檐边落下的雨珠。
周向晚坐在另一头靠着柱子扇扇子。
赵刀刀走到周向晚身侧,问,“那人叫王四?”
她记得出发前这么介绍。
“对。怎么了?”
“没事。”赵刀刀摇摇头,回到唐雪身侧斜靠着柱子,抱着刀站着。
王四拉货是这两年才开始的。
他本是佩城当地的镖师,几年前,原先所在镖局的生意不景气,散伙了,有兄弟跑到外地去投靠其他镖局,问他去不去,他最后想了想,没走,决定留下来。
他在佩城待久了,有些感情,不想走。
他爹也是跑镖的,从小教他功夫,带他去镖局,忙起来就放他吃住都在镖局,大家都很热心,不会少了他一口饭。
他在镖局跟着看,跟着学,到十几岁终于跟着师傅走了第一趟镖,后来终于可以独当一面,稍一回首,居然已经跑了半辈子镖了。
他半辈子都在外面走,几年也没在家里好好过过一次年,生意没了的头几年,终于可以天天在家,但没了事做,又急又烦,也待得不顺。
他不习惯人忽然空下来的那种感觉。
其实要说没事做也不是,但就是几天几天地睡不着觉,急啊,着急上火,夜里惊醒几回担心自己的货,急急忙忙穿好衣服跑出去,在门外站着好一阵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活干了,又躺回床上等天亮。
他的性子闲不下来,哪怕攒了些积蓄,还是想着要不再去找个镖局重操旧业算了。但是看着家里拄着拐的老母,又舍不得离佩城太远。
或许是老天看他不够孝顺,放他在外面跑了这么久,也是时候留他在家乡过几年安生日子了。
替陆家干活儿这事是阴差阳错牵上线的。
一起喝酒的兄弟有天忽然问他,陆家有个活你干不干,也不远,就往佩城周围跑跑。他当时还想着,陆家一贯派自己人押货,这天大的好事怎么可能轮得到他,没想到第二天陆家的人还真找上门问他做不做。
说是听说他在镖局干过些日子,手头的镖基本都顺利到达,功夫还算漂亮,也没和人起过什么冲突,说要是他乐意可以先试试,就是接了单准不能出问题。
王四一盘算,送上门来的好活,他这心里头痒痒啊,手也痒了好久了,更何况这可是陆家啊,就算最后人家有人了不要他,他也得先试试啊。
这一送,就送了快两年了。
陆家往白玉山送的货基本上他都跟着的。
王四在长廊歇了会儿,拿着水走过来,喝了口,看着大雨,擦着汗道,“这雨来的可真急啊,还好咱们走得快,不然半路要被淋成落汤鸡喽!”
周向晚点点头。
唐雪用手帕擦干手上的水,仰头看向赵刀刀,恩人在看雨。
她戳戳赵刀刀的侧腰,轻声道,“恩人喜欢下雨天?”
赵刀刀思考片刻,摇摇头,“说不上喜欢。”
只是觉得新奇。
一个人躲在屋檐下的时候很有心思欣赏雨景,撑把伞在雨中走过也能算从容,可要是淋着雨,心情就不会这样美妙了。
赵刀刀淋雨的时候多,这样悠闲地观雨等雨停的时候一只手都数得上来,还挺新鲜。
她问唐雪,“你呢?”
唐雪道,“这种大雨不行。”她看着雨势一边点评一边摇头,“我喜欢更小点的雨,绵绵细雨那种。”
赵刀刀笑了笑。
那头王四接着说,“陆小少爷,我王四送货这么久,这还是头一回见着真正的陆家人,果真是一表人才啊,听说——陆少爷的小叔就是那位陆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