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轻哼一声。
本用右手握剑接招,却突然松手,赵刀刀一愣,他的剑落在左手,反手挥来!
赵刀刀低喝一声,下叉仰身,剑身贴着她的鼻尖擦过!
她迅速起身,却为时已晚!
剑光一闪。
她握着黑刀横在胸前,撤步而立。
赵刀刀抬头,她的瞳孔收缩——
他的剑不知什么时候又巧妙地交换到右手,已指在她的眉间。
赵刀刀并步站直,呼出一口气,放下了刀。
他勾起嘴角,似乎有几分愉悦。
“你输了。”他收回长剑。
“嗯。”
“你的刀法不错。”
赵刀刀自嘲一笑,“可我输了。”
眼前人心情不错,扬眉道,“对年轻人来说,输是一件好事,你会变得更强。”
赵刀刀盯着他看了片刻,才应道,“你说的对。”
这里也有一棵高大的榆树,榆树下也有石桌和石凳。
他走到桌边,将剑放在石桌上,坐下。
赵刀刀跟着他走到桌边,只是站着。
他望过来,那眼神像是在说,你怎么还站着?
她也坐下,将黑刀横在膝上。
赵刀刀想要目不斜视规矩地坐着,但她的目光却有意无意地掠过他的手。
那上面戴着一双黑色的手套。
陆怀瑾也静静看着自己的手。
这张桌子上已经摆了酒,酒香混着夜风吹来的清香,这样美好的夜晚总是令人沉醉。但这张桌子上还摆着长剑,又令人不敢彻底沉醉。
陆怀瑾出声道,“你好像很好奇?”
赵刀刀咽了咽口水,“嗯。”
她出手去探自己的刀柄,指尖轻轻搭在上面,仿佛这样能令她安心些。
陆怀瑾眼中有笑意,却问起了另一件事,“周向晚的扇子还在用吗?”
赵刀刀微微一怔,点了点头。
陆怀瑾打量着她,轻笑道,“不必这么紧张。”
“嗯。”
“吓着你了?”
“没有。”
“我想也是。”
陆怀瑾的手搭上了桌边的酒杯,不过他不打算喝酒,只是虚拢着酒杯。
美酒在月光下晶莹剔透,轻轻摇曳。
他缓缓道,“他很信任你。”
“……是。”
“他离家两年,陆家发生了一些事。”
赵刀刀看向他,不解道,“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陆怀瑾的指尖轻敲酒杯,缓缓道,“因为我不打算和他说这些。”
赵刀刀制止道,“你不该和我说这些,这是你们的家事。”
陆怀瑾道,“你很懂得分寸,所以我告诉你,你也不会告诉他。”
赵刀刀皱眉,“我该回去了。”
她还未起身,膝上的黑刀被出鞘的长剑压下。
赵刀刀歇了离开的意思,她好像听见来自刀子精的一声轻哼。
陆怀瑾终于说明来意,“等他出了佩城,到了柳州,你就可以告诉他。”
赵刀刀惊讶道,“你不打算见他?”
“呵,”陆怀瑾道,“我只答应唐雪带你们两个去剑炉,那小子看过几百遍,自然不用去看。”
赵刀刀还是不解,“你为什么不亲自告诉他呢?”
陆怀瑾问,“你觉得他更喜欢听谁说话?”
他好像只是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赵刀刀张了张嘴,低下头。
她不明白。
人总是喜欢对外人亲诉衷肠,却对亲近恶语相向。
这不是一件好事。
但总是一件常事。
总觉得自己能寻到真正的知心好友,却忘了最近的地方还一直有人等着。
等着什么呢?
等着挑灯夜谈?等着把酒言欢?还是——等着更激烈的爆发?
或许正是因为再过激烈的冲突也不会将血脉分离,反而有恃无恐,变本加厉。
陆怀瑾清楚,这一点上,他与周向晚也没什么不同。
可他们天生不够柔软,也不必为了表面的和平强求自己。
赵刀刀抬头,轻声问,“那些芥蒂就一直存在吗?”
陆怀瑾看着她,“他以后会懂。”
赵刀刀不想替他们接下这样的折磨,“那不就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清的事……”
陆怀瑾笑了笑,问,“你真的觉得说清了矛盾就不会存在了吗?”
赵刀刀失语。
陆怀瑾道,“我从不认为那些冲突是假的,而那些所谓的交流,也未必真的就不虚伪。”
他说,“我不想他知道太早,强撑着对我认错,然后留在这里。”
他望着酒杯里的星空,“就像其他孩子一样。”
那么高远又广阔的天空,被装在一个小小的酒杯中,一眼就望到了底。
赵刀刀觉得自己的喉头好像被什么东西梗住,“可——”
陆怀瑾笑道,“你也可以不说,等他再回来我会告诉他,如果等得到的话。”
周向晚的小叔真的很恶劣。
赵刀刀的睫毛动了动,她缓缓闭上眼睛,又慢慢地睁开,“你应该去抱抱他。”
正如他也应该来到你的面前,与你抵足而眠。
人总是对亲近恶言相向,人总是寻求外人的理解。
原来有些话注定说不出口。
而他们还不愿强求。
可不论怀有多么大的抵抗,有时候只需要一个眼神,又可以亲密如初。
所以他不会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