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婉你忽然一顿,心里涌起一丝奇怪的感觉:“他祝我一路顺风。”
对面的云瑶夫人忽然仰头大笑,满头珠翠都止不住轻颤起来:“哈哈哈!”果然不出所料,这桑青野空有一副好身架,内里却是又憨又怂!
华婉宁略有一丝不解,云瑶夫人却说道:“想来也是,你们本就是假夫妻,于他而言,你只是个过路女子而已,你留得久了,反而与他无益。”
华婉宁心口一悸,握着茶杯的手蓦然收紧。
过路女子···
是啊,她说的没错。
等自己离开了,桑青野便可娶妻生子,如此说来,又何尝没有道理?
她垂着头,目光渐渐失去了焦点,归家的雀跃心情,在这一刻忽然有些变味了。
云瑶夫人又亲自为她添了些热茶:“多喝些茶水暖暖脾胃。”
华婉宁原以为云瑶夫人还有话说,可是默了片刻,见她似乎没有话别的意思,她实在归家心切,于是开口问道:“夫人爱惜赐茶,晚辈本不该辞,可念及路途遥远,还望早些动身。”
语落,她殷切地望向云瑶夫人,她黑亮的发髻一丝不苟,斜插着初见时的梨花玳瑁发簪,依旧是那样雍容华贵。
云瑶夫人:“不急,阿宁啊,我自从见了你,不由得忆起诸多往事。”
她眸光中似有泪珠闪烁,华婉宁只好耐下心来等她说完。
“家父获罪不久便被斩首,我全府女眷成了阶下囚被流放西疆,一路苦行,死的死,伤的伤,当时我就在想,若是有人能救我与水火,我愿十辈子当牛做马结草衔环。
没想到后来,我们被押送至芳水河时,竟遇上了一伙儿水匪,他们杀了衙役,抢夺了兵器,将那些老弱的囚犯都放走了。
那时,我涉世未深,以为他们是行侠仗义,劫富济贫的义匪。
却不想,他们救了我们,却也害了我们。
她的声音渐渐变得低沉,似乎因为过往的痛苦又重新被想起,此刻的云瑶夫人即使珠光宝簪加身,却显得格外暗淡。
华婉宁微微蹙眉,不知道她要叙旧到何时。
“你肯定也猜的到,拿活水匪就是桑氏兄弟,他们几个当是年轻气盛,判据在蜀中水域打船劫舍。”
“我那时容貌出众,自然成了他们人人垂涎的猎物,为了争夺我,他们几个不惜大打出手···”
华婉宁知道,这应该是一段不堪的往事······自己并不想窥视云瑶夫人的私隐,可她似乎执意要倾吐。
“阿宁,你可知道,那时候桑老大看见兄弟们因我不合,直言我是红颜祸水,于是下令将我扔进了曲水河,频死之际是六郎的父亲不顾性命救了我,他那时尚未婚配,便执意要娶我。”
华婉宁大惊,那不就是桑青野的父亲?
“桑老大拗不过兄弟,最终同意了,可是····”
云瑶夫人的神情从哀伤转为愤恨!
“七郎的父亲却半夜偷偷将我掳走,他将我困在昂山的洞穴之中,日日霸占我······”
那洞穴中不见天日,寒来暑往,一直到我腹中怀上了孩子,他才将我带回汉人寨。
可笑的是,那时候六郎的父亲已经有了新婚妻子。
哈哈哈哈,我简直生不如死!
你知道吗?
云瑶夫人哂笑着,眼底的愤恨却犹如千年寒冰,无法化解:“我还傻傻的以为他会等我,会找我,会可怜我···可是,不过短短一年,他就另娶良人。”
华婉宁默默地听着,长辈之间的旧事,本就与她无关,只是,她看着云瑶夫人满目的哀伤,想着也许她只是渴望与人倾诉一二,而自己就是她选中的倾听者,于是她好心劝慰:
“夫人,都过去了,您切莫再为往事伤怀。”
云瑶夫人逝去眼角的泪珠儿:“呵呵呵,你可知六郎的父亲娶的是谁?”
华婉宁茫然的摇摇头。
云瑶夫人忽而笑得讽刺:“她是我的婢女,出身低微,大字不识,早早便失了贞洁的低贱之人!!!!”
华婉宁原本还在可怜云瑶夫人的遭遇,可听她这样贬低另一位命运多踹的女子,言辞之间的不屑,轻视,实在令她诧异。
云瑶夫人已经顾不上隐藏情绪:“这样一个人,取代了我嫁给六郎父亲,他俩却恩爱有加!”
“那混账霸占我,囚禁我,害我怀上了他的骨肉,可他却不肯一心一意待我,哪怕我委身嫁给他,他确依旧不改荒诞本性!”
华婉宁忽而明白,为何云瑶夫人对桑青野一如既往的蔑视。
寨中长辈大都亲切地唤桑青野为六郎。
只有云瑶夫人,自始至终都是连名带姓。
原来早有旧怨。
“夫人,您别再为往事伤怀了,俗话说,时过境迁,如今斯人都已故去,唯有您长寿安康,如此想来,或许也····”
华婉宁本意是安慰云瑶夫人的,可自己的这句话不知道是哪里触动了她。
她忽然站起身变得异常兴奋:“哈哈哈是啊,是啊,他们都死了。”
她长裙曳地,精致描绘过的朱唇鲜艳耀目,清冷的眸子闪耀出无限的光芒,那姿态丝毫不像深居简出的妇人,分明是个征战沙场的王者,生杀予夺,睥睨众人:“多亏我自幼熟读药典。否则又怎能将那些厌恶之人,一个个送上西天?”
华婉宁登时惊诧万分!
她紧紧盯着云瑶夫人的脸,她,她方才在说什么?
她,杀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