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2 / 2)

桑青野带着丙安亦停下,远眺那道黑影,眸光不自觉暗沉下去,竹林不易隐藏,倒是与人密谋的个好地方。

银辉浅浅照耀着那片竹海,一道道挺拔纤细的翠竹好似一片密不透风的网。

果不其然,竹林深处闪出一道人影,似乎等待已久。

两道黑影缓缓靠近,在竹枝的掩映下看得并不真切。

丙安:“六哥,咱要不要跟上去?”

桑青野默默摇摇头。

约莫一刻钟后,交谈结束了,那两道黑影便一南一北分头离开。

桑青野示意丙安跟上玄城寨那个,自己则跟着竹林里这一个。

夜色愈浓,天空中渐有浓云翻涌而出,阴沉沉压迫而来,密林中的湿气也越发浓重。

桑青野跟着那人顺着曲水河疾行,不知不觉,滴滴清凉落在了肩头。

他举目远眺,果然,视野中冒出几点昏暗的灯光。

雨滴声渐渐清晰起来。

桑青野感到脚下越发湿滑,原本的羊肠小道多处渗着水,湿答答很是难行。

前头那道黑影却始终健步如飞。

一直到了苗寨的龙门下,桑青野远远看着那人扣了扣门,很快就进了寨子。

玄城寨和苗寨果然来往过密。

他望着苗寨龙门上那盏略显昏暗的灯笼,陷入了沉思。雨滴越来越密,落在桑青野的面门之上,斜风扫过眉宇,带来明显的凉意。

雨幕中,男子玄劲的身影如疾风一般,悄无声息跃过苗寨的围墙。

淅淅沥沥的雨滴接连不断,很快就形成一道道浓重的雨帘,天边层层闪电接连不断地闪现,人们的视线变得忽明忽暗。

苗人建寨与汉人不同,他们天生亲水,总喜欢将寨子建造在河畔,虽出行便利,却留有隐患。

今年山中雨水颇多,各个支流水势丰盈,待汇集到主干曲水河后便隐隐显出几分危机。

桑青野隐在暗处,目光紧紧跟随着那道黑影。

见他径直走入一座竹院,偌大的院落中火把重重,一群身着艳丽服饰妆容诡异的苗人正聚成一圈,她们手中挥舞着五颜六色的彩带,口中亦念念有词,很显然是在举行某种仪式。

那黑影终于取下了头上的斗笠。

是他!

桑青野蹙眉,这人额宽鼻挺,脸上一道陈年旧疤,正是苗寨首领之子滕布,二人曾有过一面之缘,当时桑青野就觉得这人戾气很重。

此时一位妙龄女子从仪式中抽身快步朝着滕布走来,她穿着苗族传统的百褶裙,满头翠色羽毛装饰,走起路来玲琅作响:“阿哥,拿到药了吗?”

滕布的目光扫过还在进行中的祝祷仪式,他似乎不愿意惊扰到旁人,便拉着女孩快步来到主楼背面。

确定四下无人后,他才开口:“滕敏,我早同你说过,那些汉人没有信仰,对圣灵缺乏敬畏之心,绝非忠厚之辈。你偏不信!”

滕布气急败坏地将手中的斗笠远远扔到一旁:“那桑奎同你说他有根治疫病的药方?”

滕敏急忙点点头:“是的,确实是他亲口对我说的,汉人寨的孩子也染了病,但是他们已经找到医治的药方了。”

她困惑不解的望着哥哥:“阿哥,难道他不愿意给咱们解药?”

滕布叹了口气:“桑奎没说不给···”他望着自己的阿妹,眼中极力压制着怒火:“只是他狮子大开口,要我奉上黄金万两才能换得解药。”

滕敏闻言大惊失色:“万?万两黄金??”

她与桑奎互生爱慕,私相往来已经有两年之久,大约一个月前,苗寨里的孩子出现了奇怪的病症,皮肤红肿瘙痒,严重的还会溃烂流脓,起初大人们还不是很在意,但很快这种病症就蔓延开来,如今寨子里几乎所有的孩子都染上了这种奇怪的病,严重些的昏迷不醒,为此丧命的孩童也有六七个之多。

整个苗寨都陷入了巨大的恐慌。

为了驱除病魔,巫师已经跳了三天三夜的祈福舞。

“不可能,”滕敏还是不信:“他明明答应了!所以才要我传话,约阿哥你前去面谈。怎么,怎么会狮子大开口?”

滕布冷哼一声,目光投向年轻的妹妹,她还是太年轻了,不够了解男人。

滕布:“他定是知晓咱们如今已走投无路了,否则,又怎么敢开出这个条件?”

黄金万两!!这简直是要了苗寨的大半副身家。

“咱们若是奉上万两黄金换来了解药,往后却失去了与汉人寨对抗的本钱!”滕布气恼地向妹妹解释:“那桑奎得了我们的黄金,正好招兵买马,扩充武器,往后拿捏咱们苗人,岂不是轻而易举?”

滕敏闻言立即心生内疚:“怪我,阿哥,全都怪我!我不应该对他毫无防备,更不该告诉他咱们这里的实情······”少女白皙的脸上涌出一道道泪痕:“咱们寨里出了疫病,我还好心提醒他,让他加强防护,可万万没有料到,他却趁人之危······”

往日的柔情蜜意瞬间化为泡影,无数次月下的幽会,都成了笑话,滕敏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的情郎竟是这种心狠手辣之人。

“他总是说要娶我,可是两寨交恶已久,所以他说要助咱们苗寨消除疫病,如此一来两寨冰释前嫌,我们俩的婚事才能迎刃而解·····”

滕布听着妹妹异想天开的话,不禁冰冷地嘲讽道:“你还真是不了解男人。”

兄妹二人之间一阵沉默。

桑青野屏气凝神隐藏在阴影之中,可天空中雨势越来越大,他浑身内外都湿透了。

前院忽然跑来仆人:“主人!不好了!”

滕布迎上去疾言厉色道:“住口,屋里正在祝祷!切莫惊扰了神明!”

那仆人立刻胆战心惊地跪地,颤颤巍巍道:“雨,雨势过大,寨子外头的挡水墙被冲垮了!”

滕布顿感不妙:“传令下去,召集全寨男子前去抗汛。”

他正欲往外走,但似乎想到什么忽然转身看着自己的妹妹:“你别在这哭哭啼啼的了,如今已经到了咱们苗寨生死存亡之际,你若是还记得自己是苗人之后,还惦记咱们苗寨的男女老幼,就应该拿出点诚意来。”

滕敏满脸泪痕痴痴地望着阿哥:“我···诚意?”

滕布点到为止便赫然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