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1 / 2)

昨日孩子们吃光了两笼包子才散学回家。

桑青野一家三口只能将就着喝了点稀粥便早早安歇了。

翌日一早,华婉宁起床梳洗妥当,桑青野已不见踪影。

她开门,只见昨日还空荡荡的院里,已然添了一方小桌,数张崭新的竹凳。

方桌上放着一截削了皮的树枝,她信手拿起来好奇地打量着。

桑青野不知从哪冒出来:“没找到戒尺,就先截了柳树枝,你将就着用,孩子们若是不听话,只管教训。”

“噗嗤。”她轻笑出声,嗔怪地睨他一眼:“他们都是孩子呢,你心也太狠了!”

这树枝若是真打到皮肉上,那得多疼啊!

桑青野却不然,义正言辞地反驳:“这不是你说得吗,教不严·····师傅的错!”

华婉宁愣了愣,才应声道:“是,教不严,师之惰!”她心中微微惊讶,这话是前几日她教虎儿的,不知何时被他听了去,也难为他,还能记得住。

她低头抿唇,手里把玩着那截光滑的柳树枝,还挺趁手的。

“我还要练兵,就先走了。”桑青野看时候不早了转身欲走。

她却忽然叫住:“桑青野!”

他回首,四目相对,她乌发红唇,整个人未施粉黛如雨后洁净的荷花,青底白花的粗布裙摆衬得她身姿婀娜,纤细娉婷。

“寨子里有文房四宝吗?”

华婉宁想着教一个孩子尚可在地上写写划划,可是教八九个孩子,实在不好凑合。

而且,寨子里头恐怕连一本像样的书都找不出来·····往后要教孩子们识文断句,只怕有些艰难。

桑青野沉吟片刻:“待我回来,我带你去寻。”

语落,他便转身出门。

今日的露水比寻常重了不少,谷场上略显几分凉意。

集合完毕,桑青野教给大家一套七伤拳:裂肝、震脑、骚脾、爆肺、锥心、绞肠、破胆;所为赤手凶拳,无论自保亦或伤敌都十分受用。

少年们练得热火朝天,个个汗流浃背,不知不觉就到了晌午。

散了队,大家都赶回家吃饭,趁着白日的功夫,众人还要去田间完成劳作,待傍晚时分再来集合操练。

如此,一早一晚,整个寨里的人都变得忙碌起来。

华婉宁的小学堂也差不多,日头正高的时候,担心孩子们受不住热气,便挑早晚凉快的时候,各学一炷香的功夫。

虎儿早早就来了看见崭新的竹凳兴奋不已。

“干娘,你真好,还给我们准备了新桌椅啊!”

华婉宁颔首:“是桑···是你干爹准备的。”

孩子们陆陆续续进了门,她扫视一圈:“怎么不见昭慈?”昨日那个话最多的小女孩。

孩子们面面相觑。

华婉宁脸色微微沉下来,心想才第二日,就缺课了?

她收拢情绪,先教孩子们今日的内容。

小院子里很快便传来朗朗读书声。

“子不学非所宜,幼不学老何为·······”

虎儿读的最大声,摇头晃脑的模样,专注又伶俐。

在孩子们朗朗的读书声中,华婉宁忽然想起自己的孩童时代,她没有上过学堂,是由各路名师亲自在闺中教授,一年四季,除过正旦日和自己生辰那一日,其余时候都不曾中断过学业。

先生们各个严谨,不苟言笑,她亦不敢忤逆。

如今想来,日复一日的教导,并没有留给她太多深刻的回忆。

她收回思绪将目光落在孩子们身上,可是他们不一样,他们生于乡野或许境遇稍显困窘,但每一张稚嫩的脸庞都写满了自由恣意。

就像沃野之风,深潭之鱼,苍芎之隼,亦有旁人不曾拥有的生命张力。

从前的她不会这样想,如今的她却顿悟,浮生万物,皆有所长,人生百态,皆有所遇。

“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

孩子们的读书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华婉宁回神。

她拿起教鞭,在黄土地上重重写下一个字:“生”。

“咱们今日学这个字。”她用手轻点点地上,孩子们的视线全都聚集过来。

虎儿挠了挠脖子,也凑了上来。

“这个字读,生,意为活着······”

正在此时,院外忽听一妇人仓惶的叫喊声:“来人啊,我的儿呀!!”

华婉宁微微一顿,不明所以。桑婆婆也疑惑不解,她示意阿宁继续上课,自己则快步跟出去查问何事。

华婉宁招呼孩子们继续凝聚目光,一人一截小树枝,在薄薄的黄土上一笔一划,写出一个又一个生动而稚嫩的字体。

她手把手教孩子们书写,一笔一划,有板有眼。

院子外头的嘈杂声渐渐远去,院内的她们浑然不觉。

直到今日的课业全都教授完毕后华婉宁遣散了孩子们,热热闹闹的院子顿时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