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儿望着干娘包着白布的小腿,稚嫩的脸上写满了不舍:“那好吧。”
见他妥协了,桑婆婆立即牵起虎儿的手:“好孩子,婆婆这就送你回家。”
一大一小两道身影消失在门口。
华婉宁疑惑地看了看桑青野,寻常晚饭后,他都要雷打不动的练习一炷香剑术或拳法,今日却迟迟未见他行动。
她没太在意,用烧火棍缓缓支撑起身往屋内走。
桑青野见她一瘸一拐的背影,内心却纠结不止。
华婉宁小心翼翼得挪步卧房,坐在床沿上端详着手中的烧火棍,又粗又重的实在不好用,她心想着明日得寻个拐杖才好。
正在此时门外忽然传来桑青野的声音:“你睡了吗?”
“还没。进来吧。”
语落,他一脸谨慎地推开门。
见她合衣坐在床沿上正望着自己。
桑青野站在门口踟蹰不前。
华婉宁疑惑不解:“你怎么不进来?”
他这才扭扭捏捏地进了门,屈膝坐在他前几日睡的那张小榻上。
华婉宁看着他:“今日苗人来讨说法,你为何不叫我去磕头赔罪?”
桑青野愕然。
她接着说:“比起两个寨子大动干戈,磕个头显然要划算许多。”
桑青野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撇了撇嘴故作懊恼道:“呀,早知你是个软骨头,我就该拉你去赔罪,唉,后悔,后悔!”
见他调侃自己,华婉宁默默地剜他一眼。
“你以为磕个头,他们就真能善罢甘休?”他衣服也没脱,自顾自转身躺下:“苗人早就伺机而动了,此次,只怪你运气不佳。”
若是没有这一遭,她恐怕早已到了官渡,踏上了回家之路······
他屈起一只手垫在脑后,很快便听见对面传来一声几乎微不可闻的叹息。
“那,你何时····还能再送我出去?”她小心翼翼地开口,格外留心观察着他的神情,她好怕他反悔。
桑青野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屋脊,半晌后才缓缓开口道:“眼下局势,尚不明朗。”他的声音冰冰凉凉,似山间泉水,喜怒难辨。
华婉宁揪着一颗心继续追问:“那待局势明朗后,你还会信守诺言送我离开,对吧?”自己的生死全在这个男人一念之间,她必须听见他的亲口承诺才能放心。
桑青野扭头,深沉的目光落在她微微蹙起的眉头之上:“你可知,如今外头是什么情形?”
他原本想回答:当然,我桑青野是个言而有信之人。
但话到嘴边竟又鬼使神差地改了口,她一介女子在山野寨子里流落数月之久,出去之后家人夫婿还能善待她吗?
华婉宁却不懂他的心思,见他没有直面回答自己的问题,她脱口而出:“无论外头是什么情形,我都要回去。”
她执着的目光,令桑青野略有一丝失落。
他收回视线扭头继续盯着房梁:“你放心,我虽不是什么君子,但言而有信尚可保证。”
对面的华婉宁听见这句话才略略松了一口气。
她合衣缓缓躺下,目之所及,是一袭青色的纱帐。
须臾。
“桑青野,多谢你。”这不是她第一回开口道谢了,但是确实是发自真心。
半晌后,没有等来对面的回答,华婉宁以为他睡着了,于是心满意足地收拢心神准备入睡。
可没过多久,对面榻上忽而传来悉悉索索的响动。
她猛然睁开眼睛,只见他壮硕的手臂捧着一叠东西朝自己走来。
华婉宁疑惑:“你这是?”
桑青野神色肃正:“你既有心谢我,索性替我办件事。”
麻绳装订的账册厚厚一叠,悉数堆在华婉宁的床上。
“这是何意?”
桑青野不语,只扬了扬下巴,示意她打开。
她只好信手翻开一本,一目十行看下去。
“是你们寨子里的账目啊?”她看着尚算工整的笔迹,一桩桩一件件记录着这个寨子里的开销,田亩,兵器······
桑青野本不愿在她面前露怯,可放眼整个寨子,能写会算,又信得过之人,除她之外再无第二。
他才低眉顺眼的开口:“你帮我看看,这账册里头,可有不妥?”
她不假思索:“你自己怎么不看?”
半晌。
房内忽然陷入一阵莫名地安静。
华婉宁抬眸对上他闪烁的目光。
她恍然大悟,眼前这莽汉虽然拳脚功夫了得,但却是个实打实的白丁。
“我哪有这功夫,反正你闲着无事,正好帮我看看呗。”他佯装镇定,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华婉宁亦不点破,她凝神专注将目光落回到账册上。
“怎么样?能看出什么破绽来吗?”桑青野不改急躁的性子,还不过半炷香的功夫,就开始追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