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婉宁活了十几年,何时劳作过?
印象中,每年随家人一起登临宛阳楼远眺湖光山色,就已经是她经历过最累的事情了。
可是没有想到,一朝落难,居然······
“哎呦呦,六郎新妇!不是你那样的!”胡婶娘是桑六郎今早指派给华婉宁的师傅。
负责教导她如何种蚕。
“你耐心瞧着啊,将蚕种倒在这桃花纸上后得用鹅毛摊平,再用红纸包好放在蚕匾里。”胡婶娘一面耐心教导,一边麻利地为她演示。
“最后再盖上这黑布遮光,这就妥了!”
胡婶娘圆乎乎的脸蛋上满是笑容,语气中也是满满地耐心:“学会了吗?”
华婉宁默默颔首,指尖轻轻拂过竹扁上雪白的蚕种,自己从小到大穿过的绫罗绸缎数不胜数,却从来不知,它们居然是这样,养出来的!
“新妇,六郎待你可好?”胡婶娘忙着手上的活儿,也不忘扯些闲话家常。在她眼里,这新媳妇人虽长得美,可却是个货真价实的闷葫芦。
二人在此忙活了半日,她愣是一句话没说,若不是六郎亲自领来的,胡婶娘险些就要以为这是个哑巴呢。
华婉宁照例不吱声,手上慢吞吞地包裹着蚕种。
“胡婶娘!”屋外传来呼喊声,胡婶娘起身离开,独留华婉宁在这偌大的堂屋里。
这地方名曰望楼,地势颇高想必视野极佳。
华婉宁立即搁下手中的蚕种,疾步往窗户边走去,目之所及,是错落有致的吊脚楼,远处是一片极为开阔的水域,此时正反射着灼灼日光,盈盈耀目。
昨天那个小扇子说,这里有码头?华婉宁天真的想着,有码头必然有船,有船自然就能离开。
希望的火苗在她心中冉冉升起。
只是······
很快她又抿唇敛眉将视线落回近处。
青城寨的外围是一座巨大的青石堡垒,寨内吊脚楼层层叠叠,道路亦是纵横交错,门洞相连,宛若迷宫;今日桑青野领她来时,七拐八拐地实在令人晕头,若是无人带路,她恐怕走不出去。
华婉宁想哪怕先走到寨子门口探一探情况,若是能找到通往码头的路·····岂不是就有希望离开?
这么一想,她心中暗暗有些激动。
忽然听见脚步声,华婉宁立即收回视线,若无其事地回到方才的位置。
“快进来吧!”
胡婶娘领着几个年轻女子一同上了楼,她们个个都挎着小竹筐,看样子是来干活的。
“你们两人一个竹扁,快些包,种好了咱们明早就能放光!”胡婶娘有条不紊地指挥着大家。
这些女子的装扮大致相同,粗布掐腰的交领上衣,绣满了各种图腾纹样的百褶长裙,青帕蒙头,饰以簪珥。
虽非华服美饰,但胜在朝气蓬勃,个个都如花一般亮眼。
站在华婉宁正对面是一位鹅蛋脸的女子,从一进门就死死盯着她看,此时忽然冲着她开口:“你就是六哥的媳妇?”
华婉宁一脸淡定自若,心中却烦闷:难道这个寨子里只有桑六郎一个年轻男子?为什么人人见了她,都要这么问一句。
胡婶娘知晓新媳妇是个不爱说话的,便急忙接过话头:
“正是呢,六郎今日才将人送来,说是以后同大家一起做活。”
说罢,她又扭头对着华婉宁开口:“新媳妇,咱们还不知晓你的闺名呢?”
七八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华婉宁,她的模样实在太标志,在这样一个本就闭塞的村寨中,尤为凸显。
她略略停下动作,眸光轻轻扫过众人。
方才开口的鹅蛋脸女子,虽然嘴角带笑,可望过来的眼神中却分明藏着一种赤果果的不屑。
华婉宁只消一眼,便知道这其中的奥秘,她忽然莞尔一笑,白里透粉的脸颊犹如七月芙蕖,清雅明丽,叫人眼前一亮:
“俗名不值一提,诸位姐妹且唤我一声六娘子吧。”
她的声线温柔如水,三分妩媚,七分悦耳,实在招人喜欢。
胡婶娘忍不住开口称赞:“哎呦,六郎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娶了这么个温柔如水的美娇娘。”原本发愁是个闷葫芦,没想到一开口竟是个百灵鸟。
众人都笑着与她见礼。
整个堂屋里只听见此起彼伏地“六娘子”。
那位鹅蛋脸女子见状,默默缩在角落里脸上满满地失落。
华婉宁将一切尽收眼底,心中不免觉得好笑,没想到那个黑脸水匪还挺招人喜欢!
劳碌的光景总是过的很慢。
华婉宁耐着性子站在竹扁旁包蚕种,柔嫩的指尖在粗糙的桃花纸上磨来磨去,不一会儿就觉得刺痛泛红。
鹅蛋脸的女子沉默了半晌,再次与她攀谈起来:“六娘子,你是哪里人?”
华婉宁抬眸看过去,对方长着一张标准的鹅蛋脸,长长的麻花辫梳得油光水滑,眉眼齐整,虽不是绝色美人,但也清秀耐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