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自习课的时候，麦西棠被语文老师叫去了办公室。
办公室。
“麦西棠，老师这有个作文比赛的名额，我觉得你可以报名参加一下。”
“我特意为你向上面要了多的名额，你看看你想不想去。”
“虽然现在是高三，但是这个比赛花不了你多少时间，就下个月的圣诞节那天去六中那边比完就可以回来了。”
语文老师是个很温柔的女老师，麦西棠也特别喜欢她，她的语文成绩是几门里面最好的一门，再差也都可以考一百二。
特意这个词出来，麦西棠好像没有拒绝的余地，老师们好像都比较喜欢暗里明示人。
麦西棠也不说不去了。
“好的老师。”
出了办公室，麦西棠低头看路脑子里就是圣诞节，六中，比赛……
她准备回教室，刚抬头旁边的电话亭那坐着的人就被她看见了，是书好。
麦西棠愣了愣，心想她怎么不在教室自习？
她走过去，书好手里拿着个单词本坐在那，她喊她一声：“书好。”
书好抬头看她，眼睛红红的，哭过？
麦西棠担心地坐在她身边，抱住她的肩膀，着急开口：“你怎么了？”
书好摇摇头，麦西棠看她眼睛红成这样，不是哭过是什么？她见书好不想说，那她就不问了。
她抱着书好，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她的情绪。
“怎么哭了呢，我看见多心疼啊。”
麦西棠不知道她为什么哭，但是她心疼她哭成这样。好像从高三开始，她见书好哭过的次数变得越来越多了，以前在她面前都是笑的多。
书好脸埋进麦西棠的肩膀，没哭，就这么趴着。
麦西棠看她这样就静静地陪着她，她看见她手上的单词书，皱了下眉。书好真是除了吃饭睡觉上厕所，这东西走哪带到哪。
两人就这样安静了五分钟的样子。
书好从她肩上退后，麦西棠看她抬手揉了揉眼睛，听见她说：“没事，我眼睛刚刚进了沙子有点痛所以才流的泪。”
眼睛进沙子？这是最常见的骗人说法。
麦西棠这个人比较感性，她看见别人哭她也想哭，看见书好这样她也想哭，但是她又不能当她面哭。
“那你为什么要坐在这呀？”麦西棠温柔地问。
书好恢复了平时的样子，她轻举了一下手里的单词书，浅笑道：“我出来背单词，在教室里记不进去。”
麦西棠看着她这样，觉得她想现在就是在强颜欢笑，肚子里估计憋着委屈呢。
“那背完了吗？”她看了下那单词书上密密麻麻的颜色笔落下的痕迹，她都眼晕。
“嗯。”书好点头。
“那回教室吧。”
“好。”
俩人准备回教室，这离他们教室不远。可麦西棠明显能感觉到书好的步子变得很沉重，好似迈不开来。
“书好，你想回教室吗？”麦西棠眼神看懂了，她不愿意回去在教室里呆着。
沉默——
麦西棠也不催她回答，就静静地等她反应。
一秒，两秒……
“小西，我不想回去。”书好抬起头看着她说。
她被书好的眼神一下子冲击到了，这眼神是她从来没见过她有的，倔强又脆弱的眼神，同时又坚定。
“好，不回去。”麦西棠眼里含笑对她说。
书好愣了，下一秒麦西棠就带着她翘了自习课。
麦西棠带着书好来了学校的天台很旧的一个小屋，这里是之前拿来堆放旧桌旧椅旧东西的地方，现在被人清空了，里面就一张桌子和椅子，还有墙上的一块黑板。
“咳咳，这是……”书好看着这个空间里面的环境，破旧中还泛着灰尘和潮湿的味道，她不小心吸了口灰尘咳了几声。
“这里是我发泄情绪的地方，我高二的时候有一次去语文老师办公室的时候她让我顺便给她扔坏了的椅子，我就来了这地，我那时候心情只要不好我就跑到这里来发泄，挺管用的，你要不要试试？”麦西棠问。
“怎么试？”书好看着这里面，什么都没有啊，除了一张桌子椅子，什么都没她要怎么发泄呢。
“跟我来。”
麦西棠走到那块黑板面前，她搜找了会，看见旁边角落里的一盒粉笔，她捡起来看了眼里面还有碎了的几根粉笔。
她递给书好一根粉笔。
书好低头看着她手里的半根粉笔，她问：“用粉笔做什么？”
麦西棠笑着把粉笔塞到她的手上，紧接着自己拿出一根粉笔，她看了下书好，扭头看着黑板，然后在黑板上开始写着字，书好纳闷地看着麦西棠在黑板上写字。
麦西棠一字字开始写逐渐成了句子。
她写了不止一个句子。
书好看她写的句子：
“我喜欢学习。”
“我喜欢记单词”
“要听爸妈的话。”
“我必须年级前十。”
………………………
麦西棠写了很多，书好看着这些话，眉心一拧，这些话让她心里不是滋味。
麦西棠写完最后一个字，粉笔也没了，她又重新拿了一根，手上沾满了粉笔灰。
她扭头对书好认真说道：“你手上那根是红色的，这些不需要你打分，你只需要打叉和打勾，对你来说是开心的你就打勾，不开心的就打叉，好吗？”
“好。”
“开始吧。”
麦西棠说完站到一边让书好自己来。
书好站在这块黑板面前，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这根红色粉笔，她就会想到老师手里的红笔，也会想到父母失望的眼神，和她那些堆成山的卷子上面的红色分数……
她拿起粉笔在第一句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叉，她下笔的时候用了全力，粉笔断了一截，她的手指戳到了黑板，指甲断了，指甲里的肉不小心被磕着出血了，但是她不觉得疼。
她在这些句子面前发泄自己的情绪，很多她都打了叉，只有几个是勾。
她打的时候脑海里全是老师，父母，亲戚对她说话时的表情，有开心，有失望，有嘲讽……
她在最后一个句子上打了叉后手上的粉笔也没了。
麦西棠在身后看着她发泄，手里捏粉笔的动作顿住好一会儿了。
“好多了。”书好看着自己满意的杰作转头对着麦西棠说。
“这里面都是我认识的你，你的开心和不开心，底下这些是你开心的事，上面那些是让你不开心的事，书好，别让那些不开心的事情压垮你，你要拾掇起你的开心。”
麦西棠上前揽住她的肩膀看着黑板上这些句子，每一句都是她眼里的书好。
“从我们进入高三，我就没见你特别开心了，话都少了。”
“书好，你要开心一点。”
“答应我。”
书好沉默了会儿，抬头看着麦西棠，嘴角上扬笑着说：“我答应你。”
俩人在这个地方聊了好久，直到下课铃响。
麦西棠和书好从天台下来的时候刚好看见林斯年和边骁，他们也看见了她们。
俩人表情看起来不太好，边骁叫住书好：“书好，你爸妈来了。”
书好愣住，麦西棠也愣住。
“他们在办公室，你快去吧。”边骁脸色紧张。
麦西棠扭头看着书好，她没什么情绪，头微微低着。
麦西棠抬手覆上她的背轻轻拍了一下，是安慰她也是鼓励她，安慰她不要怕，鼓励她不要怕。
“知道了。”
办公室外。
麦西棠，林斯年，边骁在外面等她。
他们仨站在外边，边骁在那来回走动，让她有点不安。
“边骁你别走了，我眼晕。”麦西棠对边骁说。
林斯年站在她旁边给她靠着，麦西棠这会不仅眼晕，她有点不安，她不知道为什么书好的父母会突然到学校来。
“我紧张啊。”边骁说。
“你紧张什么？”林斯年问。
边骁：“不知道。”
林斯年：“……”
“林斯年，我也有点紧张。”麦西棠仰头看着林斯年说。
林斯年低头看她，安抚道：“别紧张，我在。”
边骁：“……”
办公室里书好的父母说话声音很大，他们仨能听得很一清二楚。书好的父母是严厉的，对书好的要求很高，这是麦西棠知道的，现在里面传来的声音全部是责骂。
“书好犯什么错了她爸妈这么生气？”边骁问。
麦西棠担心地看了眼微敞的门缝里边，对边骁说：“她爸妈对书好很严，今天来学校这事我也不知道。”
“有多严？”边骁继续问。
麦西棠被问住了，她想了想，从书好和她说过的印象里来说，她爸妈非常看重成绩，书好如果掉出年级前十她就会被她爸妈训话，再后来她很少有出来玩的时间，她爸妈给她报名了很多学习方面的补习班，还有钢琴课，小提琴课，外语课，各种兴趣课，书好根本没有什么时间是自己的，除了在学校的时间。越到后面，书好已经不能允许掉出前二了，天天抱着那些学习资料看，她一开始不能理解，直到高二的寒假她去书好家里玩，她在她房间看见很多奖状和奖杯，从她小学开始就很厉害了。但是麦西棠看见了她房间有安监控，她当时问书好那是什么的时候书好回她的是眼睛。后来她才知道那是她爸妈每天在会在手机上监视书好在房间的情况，有没有学习，会不会偷懒。
“很严。”麦西棠没法用词来形容书好爸妈的严，她勉强加个字代替下她想形容的样子吧。
一开始她以为书好爸妈可能是单纯希望书好搞好学习，可是高二后她就不觉得了，在房间里安监控每天像犯人一样被监视，换作是对她她会很压抑，但那对书好已经是习惯了。
边骁正想说话，突然，办公室里的一记响亮的耳光让他们仨一下子愣住了。
“卧槽。”边骁皱着眉头想要进去看个清楚。
他还没进去麦西棠率先推开门冲了进去，她一进来，就看见书好脸被打偏过去。办公室里只有班主任和书好，书好爸妈。
麦西棠愣了几秒钟她跑去抱住书好。
方勇看见几个闯进来的学生，他安抚着书好爸妈的情绪，心疼地看了眼被打的书好。
“书好妈妈别打孩子，书好在班上是很乖的，学习也很优秀，班里同学们都很喜欢她，昨天那个事情不怪书好这个孩子，那个犯错的学生我们学校也给予了处分开除了。”方勇看着书好的父母解释说道。
“她哪里乖，她哪里优秀了？”书好妈妈大声吼着书好，她爸爸也不看他们，低着头处理手机上的工作，嘴上附和着书好妈妈的话。
“我看她就是时间太多了，学习永远不行，永远不如她舅舅家的孩子，在学校还和同学打架，不敢和我们说只会躲起来哭，哭有什么用，现在高三了什么都做不好，这几次考试你哪次考好了，我们给你最好的，给你报了这么多补习班，你就是这样学的？”书好妈妈越说越生气。
麦西棠听她说完心里突然不是滋味，她心疼地抱住书好试图让她不要去听。
林斯年和边骁在后边面色难看地听着这些刺人心的话。
“好好，爸爸妈妈每天这么忙，你能不能听话一点让我们省省心。”书好的爸爸放下手机过来说书好，语气生硬，表情严肃。
麦西棠感觉到怀里的人在颤抖，她紧紧抱住她。
方勇作为老师想要劝书好爸妈话到嘴边又被书好妈妈训斥的声音给淹没。
“你现在真是越来越不听话，越来越让我和你爸爸失望了！”
“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女儿。”
书好妈妈说完最后一句话，这个世界就要安静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