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子另一侧，方伊不紧不慢地换上这件连体衣，然后套上自己的衣服，她并不是对耳机感兴趣，令她沉迷的是耳机里的这抹蓝色，看久了似乎正在往黑色蔓延，等她一晃神，又恢复蓝色的样子。这绝非是渐变色，她无法形容，只好先放在一边，有机会问问吧。

白色的帐篷前，门帘大敞，黄梦微微扫了一眼，确认只有一个身影后松了口气，带着方伊进去。

这间帐篷很大，明显被人精心布置过，很有生活气息，床上甚至摆着一只布偶熊。一个齐腰长发，骨架娇小的女人正背对着她们，给一盆有枯萎迹象的植物浇水。

“张教授。”

张教授全名张萌，温柔娴静，充满书卷气息，鼻梁上一副方形黑框眼镜。她始终保持着三十多年如一日的齐刘海，乌黑柔顺的长直发上戴着一个格子发箍，完全不像快四十岁的样子。

转身面对来人，“是你啊，”张萌的声音在看到方伊后戛然而止，短短的一刻，她产生了许多想法：冲上去问她和那个人是什么关系，不，太明显了，一定是血缘关系，但会不会真的是巧合。一旦想起那个人，她就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以为她能放下，但在看到这副如此相似的面容后，她意识到，她这辈子都不可能遗忘，那股恨意甚至随着时间的流逝，变本加厉了。

方伊敏感地察觉到张教授对她的注视，面对这样一个温柔的女子，方伊很难不对她产生好感，她对张萌微笑了一下。

哪里都像，笑容却不像。如果说方伊的笑容如同圣洁的大理石雕塑，平静祥和，那个人就好比伪装无害的毒蛇，让人如坠冰窟。

“这是方伊，这是张教授。”

黄梦突然收到通知，令她尽快过去，于是她匆匆交代了几句，岂料刚想离开，一个她不是很想碰到的人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不过她还是迫于礼节，照例打了声招呼。

“吴教授。”

与张萌不同，尽管吴晓霞更年轻，但经常耷拉着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性格古怪，很少有什么是让她满意的，所以她和所里的大部分人关系一般，但好在专业过硬，倒也能够相安无事。

黄梦并未对吴晓霞有何看法，只不过是因为担心方伊——她母亲于敏生前最后一次的工作的搭档是吴晓霞，于敏的坚守自盗连累了吴晓霞本该完成的晋升，这种事情放在任何人身上都不可能毫无怨言，更遑论吴晓霞这样能用言语令你毫无容身之地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