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霎,匕首重新归鞘,长裙已然落下,翟维筝俏丽地立在那里,乍一看同一般的富家小姐,并无区别。
此时,白粼蓦地想起,她在镜中看到他时,曾将手悄悄放在腿上。看来,当时若是他拔枪相胁,两人必定要好一番缠斗,再加上那个阿钦,他想要像如今这般全须全尾可能难了。
“走吧。”翟维筝用袖子随意地在脸上抹了抹,又打了打身上的土,率先往外面走去。
白粼望着她的背影,顿了片刻,才提步跟上。
唐易走在最后,目送二人上了车,眼见着车子越行越远,而他始终站在这一小块儿方寸之地,未能向前半步,他紧紧捏着手中的帕子,仿佛如此就能走出去,进入另一个世界。
这回,老黄什么都没问,只专心致志地开车。
白粼从口袋里掏出怀表看了看,已经快十点了。他抬头瞥了眼后视镜,见翟维筝正靠在车窗上闭目养神,昏暗的光好像磨平了她的棱角,让她看起来,既模糊又柔软。
她大概是个很善于打破常规的人,当你以为留洋归来的小姐,理应更喜欢现下时髦的年轻人聚会,她偏偏穿着同舞女一样的衣服,在舞厅的台上跳得欢畅。
你以为她沉溺于世俗享乐,她偏偏机警又敏锐。
你以为她或温婉端丽,或活泼可人,却想不到她时而凌厉,时而娇媚,喜怒哀乐,转瞬即变,难以预料。
你以为她如平常女子般玉软花柔,却想不到她拔刀、举枪,身手矫捷,肆意乖戾,手段狠辣。
“复杂”两个字,渐渐从白粼的心底里印出来,她就像还未织成布的一团乱线,你根本无从下手。
嘟、嘟的鸣笛声将白粼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车子缓缓停下,一座欧式大宅跃然眼前。
老黄先行下车,为翟维筝开门,白粼紧随后。
一个身着灰色长衫的中年人疾步而来,看到白粼时,他明显一愣,但一瞬便恢复如常,他走到车前,稍稍躬身,“小姐总算回来了,大少爷问了好几遍呢。最近震东会闹得正凶,外边儿不太平,小姐以后出门,还是要多带些人。”
“知道了,陈叔。”翟维筝点头,往白粼那边儿伸了伸胳膊,“这是白先生,我朋友,暂时在家里住几天,给他收拾个客房。我爹回来了吗?”
“老爷在冯督军府上打麻将,估计还要晚些。”陈叔答。
“看看,既然震东会闹的这么凶,大哥怎么不说说爹,让他早点回来,光逮着我……”翟维筝刚接过话茬儿埋怨了两句,忽然听到陈叔极不顺畅的咳嗽声,她顺势看去,见陈叔正冲她使眼色,仿佛在说,“还有外人在呢”。
这样的陈叔,难得一见。翟维筝不禁有些想笑,心中滞留的一丝烦闷,也跟着消散了。她朝陈叔眨眨眼,扭头看向白粼,扬声道,“既然我爹不在,先跟我去见见我大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