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座满目疮痍的城市中,有一条僻静的街道,这里静悄悄极其寂静。图甘和本特·詹吉佳两人正向前走着。图甘牵着马儿,马蹄踏地的声响,不时地在两边被遗弃的建筑物上发出低沉的回音。他们俩回忆起从前那段青春美好的时光,想起在喧嚣的玉龙杰赤城的米尔赞·玉素甫老人家度过的青春岁月,还有后来的河水泛滥、溺死洪水等往事,真是感慨万千啊!
“你知道吗?在我这些年来流浪的岁月里,我一直在怀念、惦记着你,本特? 詹吉佳!佳!”
“现在,你童年的女友再次站在你面前......我也曾耳闻目睹了在我们这片大地上发生的这场巨大电闪雷鸣般的暴风雨。在这场狂风暴雨中,就连那高大橡树以及悬铃木树也由于撑不住而轰然倒塌了,就是在这些地方连一个小老鼠幸免于难,完整无缺地幸存了下来,我就是在这样一个极其艰难的条件下,挣扎着逃了出来。并且活了下来的!”
“你能不能告诉我,在这兵荒马乱的这些年是怎么挺过来的?”
“那好。那就让我给你说说我经历的那些事儿。我在布哈拉城被蒙古军抓获的,他们逮住我后,要我给他们的那个脾气残暴的汗王演唱了花拉子模灭亡的挽歌。当时那个汗王听了我的演唱后,一直夸赞我唱得好,就把我给留了下来,后来又让我参加了由中国歌女等人组成的蒙古大军征战随军战时合唱队......跟随这个灭绝人性的主宰,我跟合唱队队员一起转战南北,去过很多地方。
有一天,成吉思汗说他的眼睛疼痛,说他看到了两个月亮,草原上出现了一只羚羊,而他却说看到了三只羚羊。他认为,这是妖魔鬼怪在作祟,在跟他过不去。于是,为了消除这些魔鬼,蒙古萨满巫师来到成吉思汗面前,又是祈祷做法事,又是蹦蹦跳跳舞蹈,最终未能把这些恶魔制服并消除干净。御医们都害怕到他身边接触,尤其是怕见他使人感到极其震颤的那双眼睛。但除了一个人是例外。他就是新近来到成吉思汗大军帐的一个上了年纪的阿拉伯‘哈达赫’(阿拉伯语,意即眼科医师),他挺身而出,大胆地来到‘世界征服者’成吉思汗面前,给他看眼病。这个人叫辛 扎班。不知试了什么魔法,他竟然把成吉思汗的眼睛给看好了。
因此,这位性情狂暴的可汗感到很满意。于是,他想奖赏这个给他看好眼病的“哈达赫?”。这个年老的“哈达赫”没有提出要金银财宝等过多想法和要求,而是用手指头指了指合唱队的一个歌女,没想到那人竟然就是我本人,完全出了我的意料之外。随后,按照德成吉思汗的旨意,就把我赏赐给了这个“哈达赫”。从此这个老人就把我关在女人住的房间里,江门从外边反锁上,关了起来。到后来呀,我就在房间里唱起歌来,想以这种方式来排遣心中连日来积攒起来的那种极其郁闷的情绪。有一次,我唱起了一首赞美一个青年的歌谣。 歌中唱到一个青年长着一头黑发,脸颊上有一颗黑痣。老人听完这首歌后,就动手用绣花的腰带抽打了我一顿。到后来,我忘了伤疤忘了疼,又唱了起来。这次我赞美了一个英俊潇洒的年轻士兵,在歌词里这样唱到,这个不拘言笑的士兵。老头儿听了后,用鞣皮皮鞋狠狠踹了我好几下,让我感到不知有多伤心啊。于是,我决定从他那儿逃跑出来。
在逃跑的途中,我遇到了几个流离失所的逃难的女人,他们是被当地人歧视的一群拜火教的柳提部落的教徒。出于怜悯和同情,她们收留了我,让我跟她们在一起,在一顶流动的帐篷里住了下来。不久,我也入乡随俗,渐渐改掉了自己梳妆打扮的一些习性,把自己打扮的跟她们的装束一模一样,头上戴起了黑纱巾,谁也不敢再认我了,也认不出我来了......
那个老头儿,辛 扎班自讨苦吃,自个儿贸然跑到威武的成吉思汗那儿哭诉,请求可汗派人将我抓回来头......可汗不曾想,蒙古可汗见状,大发雷霆,把左右近臣给吓了半死,都不寒而栗地跪拜在地上,用手贴着脸颊就这么跪趴在地上,不敢吱声,更不敢抬起头来大......他朝老头儿厉声喝道,‘你怎么敢随意丢弃我赏给你的恩赐呢?你连自己的老婆都管不住,简直无能透顶!管不住自己老婆的男人就别想在我的地盘上继续活着。来人把这人给我抓起来!’刽子手进来抓住这个可怜的医师,二话不说,当场就把老头儿的白发苍苍的自作聪明的脑袋给砍了下来。‘这是多么触目惊心的场面呐!’从那以后,我便和柳提部落日夜相处在一起了。后来,我听说阿吉 ?拉希姆被关进牢房里了,我时常过来给他送些面包、核桃、葡萄干等食物......在他写书那会儿,我还帮了他不少忙哩......”
“你自己也是个受害者,说说你是怎么帮他的?”
“每隔三天我就过去给他送一次饭食,除了送面包等食物外,我还趁机偷偷地送给他几张空白的纸张,他把三天里写好的回忆记录稿纸交给我。我返回到帐篷里把这些记录誊写好,过三天再把稿纸还给阿吉 ?拉希姆,同时从他手里还拿到描写蒙古大军突然闯入花拉子模国等事件回忆的书稿件......就这样,在阿吉 ?拉希姆在铁笼子里写完这本书的同时,我手里也积攒起来了我亲手誊写而成的这本书的一个副本。我由衷感谢和祝福那个叫我学会写字的米尔赞? 尤素福老人万古长青!”
“真行啊,你干了一件大事,”图甘接着说道,“倘若阿吉 ?拉希姆写的书稿一旦被那些凶恶的伊玛目们发现,那还了得,肯定会付之一炬的,没人会想到,我们手里还有一本誊抄本保存了下来,这该是多么万幸啊!这样,让我们的后人—子子孙孙可以读到阿吉 ?拉希姆写的这本书,牢记我们先辈经历的那一段最黑暗的年代以及成吉思汗带领蒙古大军在花拉子模国的征战经过......”
忽毡河河水波涛汹涌,夹杂着泥沙土的河水顺流而下,时不时地使人感觉到这水里有多么混浊的那一状态,而且水的流速度犹如一泻千里地往前奔流,他俩一起来到河岸边。这儿有柳提部落人居住用的采用毛线绳搭建的几顶帐篷。
在一棵悬铃木树下预先铺着一块地毯。毯子上摆放着一摞本特?詹吉佳誊写出来的厚厚一沓书稿。撒麻尔罕城废墟上空升起了一轮明月,在月光光线的照耀下,有些纸张已经开始发黄了,那些书稿历历在目,随着书稿上那一行行整齐匀称的字迹不断伸展延续,在这本书里记录下了一个流离失所、受人迫害的苦行僧讲述的真实故事。
本特 ?詹吉佳坐在毯子上,用手随意翻了翻自己的书稿,深有感触地说:“阿吉 ?拉希姆自被关进从不生火的那间冰冷的铁笼子后,身心遭受了严重摧残,比以前变得更加虚弱了,虽然如此,他被自己心里某种强烈的意愿所驱使,没有显露一丁点灰心丧气的模样......写点东西开始变得极其困难起来......你看,他写的这几行字手抖动的很厉害,比划一上一下的跳跃着。你想知道吗?他在最后一页结尾时他是怎么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