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平涛嘴角微微上翘,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
当警察时间久了,他形成敏锐的职业习惯。
根据对方的回答,很容易判断出个人说话及生活习惯,以及待人接物及处事的相关态度。
覃学强的回答看似普通,其实很老到,不愧是做推销员的。
简单来说,从这家伙的回答基本上可以判断他是一块滚刀肉。
没干什么……说话的同时他如此镇静,而且还是刚从睡梦中被人叫醒。如此敏锐的反应,表明他心理素质极强。
极有可能是惯犯。
虎平涛笑了,他从椅子上站起来:“既然你这么说,那就跟我们走一趟吧!”
“去哪儿?”覃学强满脸都是警觉的表情。
“派出所。”虎平涛认真地说:“我相信换个环境有助于帮你恢复记忆。”
“走吧!”
……
覃学强很想改口,却已经晚了。
他一路上都在辩解,虎平涛却根本不理。
直到进了派出所,在红色、蓝色和白色的强烈对比环境中,在耀眼的灯光照射下,覃学强终于改变了之前的想法。
坐在椅子上,他畏惧地看着虎平涛,期期艾艾地说:“警官……那个……我想起来了,我现在说……现在就说。”
虎平涛打开笔录本,碳素笔在指尖灵活地转了一圈,似笑非笑地说:“想通了?”
覃学强如捣蒜般点头:“想通了。”
虎平涛语气冷漠:“既然想通了,就把所有事情都说出来。我提醒你,别再让我三催四请,也不要抱着侥幸心理,挤牙膏似的一点点往外挤。你得明白,这事儿的性质很严重,人家指控你性侵,搞不好是要坐牢的。”
听到这里,覃学强顿时懵了。
“你说什么?性侵?”
虎平涛关注着他的情绪变化,点点头,进一步解释:“陈慧这个人你认识吧?”
覃学强连忙回答:“认识。”
虎平涛语速平稳,语音清晰:“她打电话报警,告你性侵。”
覃学强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问:“什么?”
虎平涛认真重复了一遍:“陈慧告你性侵。”
“这……这不可能!”覃学强顿时从椅子上跳起来,他的反应极其激烈,连声叫嚷:“这都是哪儿跟哪儿的事儿啊!我没有……我……我冤枉,我比窦娥还冤啊!”
“我……我怎么可能性侵她呢?”
“她简直胡说八道,我才是受害人好不好!”
“警官,我真没胡说,我被她骗了,我真的冤枉啊!”
虎平涛把一切都看在眼里。手上握着笔,没有忙于记录,他换了略带温和的语气:“不要急,有什么问题都可以解决。慢慢说,把你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
到了这个时候,覃学强也知道不能再隐瞒,连忙点头:“我说,我现在就说。”
“我二十六岁结的婚,虽然已经有了孩子,可我常年在外面跑推销,没法回家,见不到老婆,于是在那种事情方面,难免会有想法。”
“平时陪着客户吃饭,灯红酒绿的,我也觉得孤独。”
“后来我听公司里的同事说,现在有很多交友软件,比如“谈谈”,还有“沫沫”,都可以在网络上交到异性朋友。于是我就下载了一个“沫沫”,经常在上面找女的……你别说,还真有,而且很多。”
“总之各种需求的都有,分为不同年龄段。刚开始的时候我只跟她们聊天,顶多就是说点儿荤段子,不越界的那种。”
虎平涛对此不置可否。
这话一听就有水分。
光聊?
不见面?
谁信啊!
他用笔尖敲了敲桌子:“继续”。
覃学强连忙点头:“好的,好的……前几天我在“沫沫”上找能交朋友的女孩,就看到陈慧的帖子。她说要约人吃饭,我先点开她的个人空间看了一下,觉得这女的长得还可以,于是就主动私聊她。”
“陈慧说她跟男朋友吵架,失恋了,心情不好。我在网上和她聊了快一个钟头,感觉差不多了,就约她吃火锅。”
“她同意了……那个,警官,我真没撒谎,聊天记录都在手机里存着呢!”
虎平涛注视着他:“你约陈慧,仅仅只是为了吃饭那么简单?”
这问题很直接,覃学强张口结舌,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虎平涛认真地说:“我提醒你,既然来到派出所,就说明我们已经掌握了很多情况,所以你不要抱着侥幸心理,想着故意隐瞒事实,我们就拿你没办法。你进来的时候我已经说了,这不是普通的民事纠纷,对方告你性侵,如果查实,你是要判刑坐牢的。”
覃学强满头大汗,他呼吸变得沉重,不断地点头:“好的我说,我说……我承认,我约陈慧出来,的确是想着要搞她。现在的女大学生名声不好啊!很多人都说,只要开辆好点儿的车停在大学门口,车顶上放一瓶矿泉水,她们就会很主动的过来……当然我以前没做过这种事,都是听别人说的。”
“我是真被陈慧个人空间里的照片迷住了。照片很漂亮,所以在见面之前,我心里一直有想法。”
“可见面以后,我就冷静下来她真人与照片区别也太大了。倒不是说她长得丑,只能算是一般吧!而且她穿衣服的风格很保守,根本不像照片上那么大胆暴露。怎么说呢……看着就让人没有冲动。”
“所以那天见面以后我有些后悔,打算随便聊几句就走人,连饭都没想吃。”
“可陈慧的动作却很大胆,她上来就搂住我的胳膊,一个劲儿地往我身上蹭。我一看这还有点儿意思,那就留下来吃饭吧!吃饭吧!”
“酒是她点的。我真没乱说,我用人格……不,我用脑袋发誓。火锅还没端上来,她就说心情不好,想喝酒。两瓶冰镇的青岛纯生,服务员开了盖子,倒在啤酒杯里。火锅菜只煮了一半,她一杯酒就喝完了。”
“我问她还要不要,她却说感觉好像是醉了。”
“接下来她的动作就更大了。饭也不好好吃,直接把椅子挪到我旁边,往我身上靠,就跟黏在身上浆糊似的,而且动作越来越暧昧,不停地摸我。”
“再往后,她话也不好好说了。陈慧一直在骂她的男朋友,说那种渣男到处沾花惹草。她要另外找个老实忠厚的男人,还说我看起来就很不错,还说她喝多了,头晕,走不动路,让我陪着她去酒店。”
“我一看这事儿搞得……看来公司里同事说的都是真的啊!这交友软件上找到的女人都很容易上手。这才一顿饭,两瓶啤酒,就能搞成这样……如果不来一下,天理不容啊!”
“于是我就叫服务员买单,带着陈慧去了附近的一家酒店。”
“住酒店要身份证。我当时多了个心眼,装作一下子没找到,拉开拎包翻了半天。陈慧倒是很直接,先拿出她的交给前台服务员。我一看心里就有底了,看来这女的不傻,她之所以愿意跟着我出来,就是为了做那种事。所以我也没装了,赶紧拿出身份证登记开房。”
“进了房间,关上门,那暗锁还是陈慧扣上去的。她直接把我推倒在床上,就这样抱着我,用胳膊大腿来回蹭……这……警官,我真不是故意推卸责任。你说说,无论换了哪个男的处在那种时候,谁能忍得住啊?就像那个成语是怎么说来着……对了,干柴烈火。”
虎平涛嘴角抽搐了一下。他想笑,又不方便在这种时候笑。只能强行忍住。
“接着说。”他抬起握笔的那只手,冲着覃学强点了一下。
“哎,好的,我说。”覃学强坐在椅子上点头哈腰,情绪忽然变得有些愤慨:“从约吃饭到开房间,一切都很顺利。我都开始脱衣服了,可陈慧突然变了,没说不愿意,就是动作变得很抗拒。我不明白她究竟是怎么了,手上搂抱她的力气就大了点儿。她拼命挣扎,说是让我放手。紧接着就在我腰上软肉那里狠狠掐了几下,我疼得抓不住,只好松手。”
“陈慧一把推开我,跑进了卫生间,还把门从里面给反锁了。”
“我是真看不懂她到底想干什么。”
“我在外面拍门,问她是不是要钱?如果是的话,这个好商量。”
“可她不理我,一声不吭。”
“警官不瞒你说,我当时也有些犯晕,觉得这女的该不会是脑子有问题吧?这前后判若两人,而且压根儿不搭调,她到底想干什么?”
“过了一会儿,大概有半分钟吧!我看见陈慧坐在马桶上,拿出手机……嗯,我说明一下啊!卫生间与卧室之间隔着玻璃,外面有伸缩式的窗帘,因为是透明的,只要拉起来,就能看见卫生间的动静。”
“我接着说啊!陈慧在里面打电话,我在外面看得清清楚楚。她好像故意让我听见对话内容,就开了免提,而且音量很大,隔着房门也很清楚。”
“她打电话给一个男的,具体是谁我不知道。陈慧在电话里说:她心情不好找人约饭,现在吃完饭在酒店,想要休息,结果差点儿被侵犯了……大体意思就这个,关键是后面的话。”
“电话那边的男人说:你一个小姑娘,怎么一点儿也不爱惜自己?年纪轻轻的搞什么不好,就算失恋了也不能这样啊!现在社会复杂,到处都是坏人。好人谁会吃完饭约你来酒店开房啊?既然你不愿意,还是打一一零报警吧!”
虎平涛也听得怔住了。
“你说陈慧在卫生间里开着免提打电话,跟她打电话的是个男人,还在电话里让她报警?”
“是啊!”覃学强满脸都是无辜的神情:“我做梦都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只是约着吃个火锅而已,愿不愿意你说一声就是,我又不勉强。可这样一来,简直把我搞得莫名其妙。”
虎平涛在脑海中急速思考他基本上可以判定,这是一个针对覃学强设下的圈套。
“接着说。”他的语气比之前缓和了许多。覃学强这个人虽说毛病不少,却没有犯罪。
“好的。”覃学强继续道:“我当时被整懵了。本来不都好好的嘛,怎么一下子这么大的转变?陈慧她到底想干什么?”
“我赶紧穿上衣服,偷偷打开了手机,站在卫生间门口录音……这招是我从一个行业前辈那里学到的。如果感觉情况不妙,就尽可能保留对自己有利的证据。毕竟陈慧做的这些事情显然是在针对我。虽然我没搞清楚状况,但肯定是惹上了某种麻烦。”
“后来陈慧打开门,从卫生间里出来。她没注意到我藏在衣服口袋里的手机,直截了当告诉我:我得给她一笔钱,否则就告我。”
他的话验证了虎平涛之前的判断。
虎平涛摇着头笑了,不置可否地问:“你的手机录音还在吗?”
“在。”覃学强回答。
虎平涛认真地说:“之前去公司宿舍找你的时候,我看你带着手机。拿出来把当时的录音放出来给我听听。”
覃学强照办了。
手机录音很清晰,可以听出两人对话的内容。
陈慧的语气有些傲慢:“你是个坏人,你占了我的便宜。我要打电话报警,我要告你!”
覃学强的问话语气明显带有恼怒成分,更多的却是心虚:“明明是你约我出来吃饭,怎么跟猪八戒似的反过来到倒打一耙?我……我压根儿就被碰过你好不好。报警……报个屁啊!”
陈慧冷哼了一声:“我是女的,刚才在前台开房的时候我只是出示了一下身份证,房间是用你名字开的。等警察来了,你说他们会相信谁?”
她显然是精心算计,甚至连这种细节都没有放过。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圈套。
覃学强的彻底没了想法,无奈且恼怒地问:“你到底想怎么样?”
陈慧说话很直接:“给我五万块,这事儿就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