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了?我身子骨好得很,你别咒我。”
向时定定看着木榻上的人,神色复杂,最后还是决定说实话,“将军,你真的病了。”
说到此,他眼眸里染上一层怨色,“也怪那住持,听法经就听法经,怎么让将军跪着听?这一跪就是一夜,跪完了不止,还诱将军去点那什么劳什子灯,您头日刚经历了一场大战,当日又去九台山查看火情,吹了一日风雪,还一日一夜水米未进,最后倒在了法场上。”
风珏想起来了,可这所有的事都是她自愿的,哪能怪住持?
“人家好心许我们留宿,还讲解经法,怎可生如此怨怼之心?”
说这么几句话,就感觉很吃力,声音也哑的很,她缓了缓,继续道:“况且,是我自己要跪着听的,那灯,也是我自己要点的。”
“人得为自己所说的话,所做的事负责,不可一味推卸到旁人身上,那样,显得我太不知好歹,会令人心寒。”
向时一噎,他本也是着急才这样说,于是嘀咕,“将军说教的是,是我因着急而一时口不择言。”
风珏勉力挤出一丝笑,其实,她也不是想说教,只是不想向时因担心自己而怪责寺庙,也不想他焦急。
其实,向时跟她差不多大,也是十四五岁就进了北晋王的军营,如今不过也才二十五六岁的样子。
她便宽慰他,“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口不择言谁也避免不了,我说错话的地方,比大人还多。”
向时接受这一番好意,忙端过来一碗药汤,想试着喂。
风珏不想被他喂药,直接坐起身,接过那汤药一口闷了,不动还不觉得,这一动,浑身骨头都疼,头也重,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是真的病了。
将药碗递过去,顺问,“几时呢?”
她想知道自己躺了多久。
向时将药碗放置一旁,“现已是亥时,将军昏睡了一日。”
她暗里松了口气,还好,只昏睡了一日,应是不耽误正事。
她知道这病是怎么来的,亲眼看着那火龙被暴雪卷灭后,一直绷着的那根弦便断了,后来回寺庙听那一场佛经,引动了另一桩心事。
这桩心事不可说,也不可解,横在心里,久之成疾。
再加上前头那数月的忧急,阵前的动摇,战时的拼杀,昨日的风雪,是她自己把自己作垮了。
“雪还在下?”
她问向时,其实她是能听见的,可就是想问一声,好像从旁人嘴里说出来的就是不一样。
“是,没停,还是那么大。”
向时看向外面,夜色太深,什么都看不见,“我先过来的时候,听知客说,九台寺上回下这么大的雪,还是十年前,那一年的雪一连落了一月有余,地上的雪积了半人高,路上无行人。”
她听着这些话,眉头没松,心想,也不知道这场雪要落到什么时候。
既然那把火已经灭了,这雪也别一直下,山下村子里的人和畜生经不住十年前那种暴雪。
不顾向时的阻止,她将衣衫裹紧,走了出去,风似乎更大了,寒意一下就浸透了衣衫,入了肌骨。
风将飞絮送到眼前,一抓就是一把,可也转瞬即逝,最后满手空空。
她蹲下身,将手伸进雪里,向时在一旁出声相阻,她置若未闻。
等手指摸到底,最底层没有结冰,她算是彻底松了口气,这雪只要在化,一直下也不成大问题。
她赶忙缩回手,甩掉手上的雪水,笑说:“在化,不会阻路,明日,我们便可启程回营。”
向时皱眉,“可知客说,将军请的那盏灯,得连续添油七日,我们要在寺里留宿七日,灯不能熄。”
什么灯,七日不能熄?
当即一个踉跄,她一头栽入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