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呢?”
品红问了一个切身的问题。
的确,以利为出发点的树又为什么处处帮着自己?
“因为你有可能成为我的伙伴呀,侍奉着相同的主人。帮助你,也就等于帮助我自己。虽然说你不一定会加入我们,这份选择权仍操在你自己的手上。”
紧握住十字架的盗贼搔了搔好一阵子没整理的杂乱头发,苦恼的模样看在树的眼中依旧是相当有趣。
拍拍品红的脑袋,树笑着说:“别伤脑筋了。曾有人说过:可以拼命欠下人情债,也是一种幸福。
眼前我们要先买一些上路的东西。然后你要去烦恼当见到你的深景姊时,你得要说些什么话呢。”
轻叹了一口气,品红甩开一切不相关的杂念,暂时接受树的建议。
反正现在也没有其它更好的方法。正如同之前在旅途中,树曾对他说过:与其无奈地接受现实,不如高高兴兴地接受现实。现实可不会因为自己的心情不同而改变,但不同的心情却能给自己带来不同的感觉。
终于来到此行的目的了─菲兰申小镇,这是个颇有历史的小镇。
陈旧的两层楼红砖屋井然有序地林立在街道的两旁;由石板铺成,供马车行驶的地面凹凸不平,显示出古老的痕迹。
连生活在里头的人们,都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
死气沉沉……?
看着街道上三三两两的小镇居民,树感觉到他们表现出的是恐惧的神情。
法师则是对空气中弥漫的负面气息感到厌恶;
将头盔摆在行囊里,但穿着全套铠甲的深景也是露出同样的表情,特别是腰际的武器,不断传来危险的讯息。
而盗贼就没有想那么多了,他只是将精神集中在寻找他所想念的人身上。
“树,接下来我们要怎么找到另一个深景。”
美沙葛刻意带上了兜帽,问着领头的男人。
考虑中的思绪却被另一个呼喊声给打断。
“深景,你怎么跑出来了。还……还穿着这么闷热的盔甲!你怎么穿上去的呀?不管了!
快,快点跟我回去。让镇民们的情绪再度高涨的话,可连我都摆不平了。”
被一位提着篓子,身穿黑衣的老神父拉扯着,深景一头雾水。
抽回右手,老神父“哎呀!”一声,跌在地上,篓子内的药草洒满地,也引起了四周围人们的注视。
而且投射而来的,都是饱怀恶意的视线。
这让被盯住的女骑士相当的不自在。
“唉呦~你力气什么时候变那么大呀。”
老神父一手撑在地上,另一手按抚着自己的腰。
机灵的盗贼首先反应过来,他蹲到老神父的身边。
“您知道深景姊在哪吗?”
神父却回以不解的眼神,看向推开他的女骑士。
品红夸张地摇着手。
“不是那个深景啦!而是你知道的那个深景。”
“什么这个跟那个的,你在说什么呀?她不就是深景了。”
靠着品红的搀扶,神父抚着自己的腰站起身。
旁边美沙葛帮着忙拾起散落一地的药草。
当见到一朵紫株小花时,拿近鼻子嗅了一嗅。
一种不太好的预感浮现心头,这种花是特别用来治疗某种传染病的,为什么这个神父会用上这种药?
显得有些慌张的盗贼比手画脚,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嗯~那个很难解释。总之你带我们到深景姊在的地方,你就知道了。”
接过美沙葛递来的篓子,老神父带着怀疑的眼神。
“你们不会有什么不良企图吧。”
“不!我跟深景姊从小就认识了。你带我去见到她,你带我去见到她,她就会告诉你了。”
紧张的盗贼说起话来有点语无伦次。
不过表现出来的真诚与兴奋,却同样也是很难遮掩的。
神父晃了一眼战士和法师后,将视线久久停在骑士的身上。
好像很难说服自己,老神父皱起眉摇摇头,才领路而去。
嘴里低声念着:“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跟随老神父来到近郊的一间小教会。
两层楼的普通建筑,外表看起来不怎么起眼,但可以感受到拥有者的用心。
一尘不染的墙面与钟塔,洒扫干净的阶梯,这是会给人安心的所在。
教会外有一片药草田,大多种植着一些常用的药物。
更有几个围起来的小地方种着罕见的药草,这让法师看的差点流出口水。
推开老旧的木门入内,窗洁明净。
在主祭坛前,只有一个大型的白色十字架,没有任何珍贵的器物。
但配合着一旁开的小窗,射进来的阳光,自然地流露出一股庄严的气息。
这一切都让既焦虑、又兴奋的盗贼平抚下他那高涨的情绪,以更和缓的心情来面对接着而来的会面。
一行人跟着神父的脚步上了二楼,推开最后一道房门。
整洁的房间里四处洒着和煦的冬阳,一时间让踏进门的盗贼睁不开眼。
眼睛习惯了,品红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床上。
素白的床单罩着她的下半身,同样为晶蜜色的发丝垂在那素色的上衣肩头。
她用着泛着鹅黄的姣好侧脸面对房门,无神的深蓝视线盯着窗外的蓝天。
她的瞳孔仿佛映着天空的白云,那样渴望着自由。
一阵强风刮起了象牙色的窗帘,也将那头晶蜜色的长发胡乱吹着。
试图将遮盖住脸的秀发梳拢整齐,她注意到了站在门口的人们。
“啊!品儿,是你。”
“深景姊!”压抑不住悸动不已的心情,品红扑进了坐在床上的玉人怀里。
至于还站在房门前的几人,则是一个个都忘了“端庄”两个字的意义。
张大了嘴,傻瞪着眼看着一切。
首先回过神的是树,他来回看着站在身边的女骑士与坐在床上的女人。
小小声地问:“喂,深景,你确定你没有双胞胎姊妹流浪在外?”
带品红一行人回到教会的老神父同样盯着女骑士的侧脸,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而刚恢复意识的法师,则是贴近了树的耳朵,问了一个谁也无法回答的问题。
“品红怎么分辨这两个深景的不同呀?”
树只是摇摇头。
受到最强烈震撼的应该是同样叫做深景的女骑士了。
若不是两人间的服装有极大的差异,她还会以为自己正在照着一个品质相当良好的镜子,好到连脸上的每一个特征都照得清清楚楚。
而同样的诧异表情也出现在品红抱着的深景脸上。
她愣愣地看着站在门口的女骑士,将疑惑的视线游移在品红与另一个深景之间。
将心情沉浸在幸福里头的品红浑然不觉深景她异样的眼光,直到被紧紧搂住的深景吃痛哎了一声,盗贼才急忙抽身。
心志恢复完全正常的树接受了眼前这不可思议的景象,假如这样一对相像……
不!根本该说长得一模一样的两人完全没有关系的话,那某人也实在是玩得太凶了一点。
树叹了一口气,边摇着头,边拉着身旁的美沙葛走下楼。
坐在礼拜堂的长排木椅上。
树将双手架在椅背,仰着头,放松全身深呼吸着。
美沙葛则是保持较为端庄的姿势,但也是放松了自己。
终于暂时脱离了四处奔波的日子,不过这并不表示旅途已告终结。
他们都相信,还有事情需要他们去做。
老神父也下了楼。
一见到那佝偻的身影,法师立刻喊停了神父。
“嗯~您是……”
“叫我哈里逊就行了,我是这个约克瑟教会的负责人。”
哈里逊神父缓步来到了两人身旁的长椅坐定。
“有什么事吗?”
“深景……嗯~另一个深景她是不是患了什么病?”
一听到法师的问题,树也竖起了耳朵仔细听着。
哈里逊神父长叹了一声。
“深景她是得了传染病没错,但现在传染病的病情已受控制。假如没有并发症的话……”
语带保留的口吻让人起了更多的疑问。
另一个方向传来着急的询问声。
“是什么并发症?很严重吗?”
女骑士深景正关上道的木门,进到礼拜堂内。
“就算明天我们就必须为深景处理后事,也一点都不会让我意外。对她现在的状况,我已经无力施为了。顶多就是想办法延后她的死亡而已。”
哈里逊神父只是就病情的严重性,做了一个相当简单的比喻。
这也让其它人为之愕然。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美沙葛低声询问着,但哈里逊神父只是摇摇头,没有回答。
身为骑士的深景快步向前,紧抓住神父的双肩。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能告诉我吗?拜托……”
深景那淡雅的面孔黯然,无奈的视线移到一旁。
当她正眼看回到哈里逊神父的脸时,露出了诚挚的神情。
“拜托,请告诉我。我……想要知道这个跟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有关她的一切,甚至想要帮她做点什么。
我……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抱歉……”
坐入旁边的长椅,深景将自己颓丧的表情埋入双手。
轻轻安抚着一旁的骑士,哈里逊神父正想要说话时,通向二楼的走道传来一声大喊:“你这个庸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