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炎汉未绝，帝星西现（求追）

苍髯颤动，虎眼圆睁。

平日里面容和煦的刘备，此刻如一头暴怒的猛虎，浑身上下都散发凶悍之气。

周围的歌姬舞姬侍女，纷纷退到了十步外，面有惊惧，不敢抬头。

这是她们第一次见到如此暴怒的刘备，纷纷捏紧了衣角，大气都不敢出。

前来报信的斥候，也是被吓得不浅，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然而刘备浑然不觉此刻的凶悍，提着剑恶狠狠的盯着眼前的案桌，一句又一句的怒斥。

陈到见刘禅握着剑的手有些发抖，看出了刘禅只是在强装镇定；虽说如此，但陈到并未拒绝刘禅的下令。

刘备见是诸葛乔在身边，揉了揉额头，苦笑道：“让伯松笑话了。我这睡了多久？”

而如今的刘协却是在刘备占了荆益两州、且刘备在汉中登台拜将有意北伐的时候投降，这个时候投降等于是将刘备勤王的大义直接抹杀了。

诸如此类，在刘备为刘协发丧后，如雨后春笋般纷纷冒头。

“依汉室宗训，若天子无嗣，可由群臣推举有能力有担当的宗亲继位。”

诸葛乔策马静候。

刘巴冷哼而走：“天子未死，我又岂会为天子发丧？你要写，就自己写！我忽感身体有恙，要去寻医。”

这在刘备身边理政的，得是处事公正且能全力支持刘备的才行。

犹如这卡在案桌上的剑，既不能进也不能退。

刘备的苦恼和烦忧，诸葛乔是理解的。

法正不具备统率诸将的能力！

“让翎军将军引兵巡城，若有任何人敢在城内传北方禅位的谣言，不论对方身份地位，即刻羁押。”

诸葛乔脸色冷峻：“你只在意中原的士民，那可曾想过，荆州和益州心向汉室的士民是否会寒心？”

诸葛乔目光坚定，语气亦是无比严肃：“先帝有二子，长子亡于董卓，次子亡于曹丕。”

杨仪心中一寒，心思急转：“误会！误会！子初兄也是为大王的大业而心忧，既然是大王要为天子发丧，我又岂会有不遵从的道理！”

诸葛乔微微讶异，刘禅的表现比诸葛乔的预料更好。

诸葛乔那句“是非功过，自有后人评说”，仿若醍醐灌顶般，让刘备多了几分清醒。

“你不愿迎合大王的，你清高！可清高又能有什么用？你真以为大王让你当尚书是器重你信任你吗？那只是大王为了招贤纳士做给士民看的！”

良久，刘巴又道：“天子只是被逼禅位，并非真意！如今天子未死，我等却要为天子发丧，岂不是荒唐？”

刘备未醒，世子自然有权暂管汉中王府诸事。

“我都要北伐了，你却将帝位禅让了！你这是要让我也学你投降曹丕，让祖宗蒙羞吗？”

刘备微有怒气：“我又岂会将汉室的江山让给曹丕？我又岂会不如孙权？”

“大王的心病若是不除，我也难以下方用药。”

汉室灭亡了！

现在是曹魏的时代，你一个汉室的汉中王，拿汉室的诏命来讨伐曹魏的皇帝？

顿了顿，刘禅又问：“陈将军侍卫父王身边，可知父王为何昏迷？”

“霍弋，立即去请伯松兄长来王府议事。”

刘备连连摇头：“不行！绝对不行！刘协并非亡于曹丕，他只是禅让了帝王！曹丕必会效仿王莽封刘协为公，以示以魏代汉的正统天命。”

“让杨仪守后方，这后方难以安稳。”

“曹操都死了，伱还怕什么？”

刘备愣住，很快反应过了：“伯松的意思，是诈称刘协已经死了？禅让只是曹丕掩人耳目？”

“果然是这事！”

“汉中王大义，已在成都设坛祭祀天地列祖，亲自为天子发丧。”

“不过是西川路远，消息蔽塞，我等暂时得不到天子自刎谢罪的消息罢了。”

“如今大王却担心身后名而迟疑不决，我认为这是对复兴汉室大志的背叛！”

“是时候将法太守调回来了。”

“大王！”

虽说智者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但这天下不是人人都是智者，亦或者有很多人是装不懂。

“可曹丕想要大义，又岂会杀刘协？若是被拆穿了，我岂不是在诳骗天下士民？”

“如今法孝直回不了成都，军师又要北伐，诸葛乔资历又太浅，大王称帝后录尚书事的就只有你我二人有资格竞选。”

“竖子不足与谋！”

只见刘备牙关紧咬，面少血色，医官的脸色也是凝重无比，刘禅心中顿时惶恐。

“我若称帝，天下士人必会以为我早有篡逆之心，我这半生都在讨伐国贼匡扶汉室，岂能到老了自己变成国贼？”

“你若是忤逆了大王，那这录尚书事的就只有我杨仪了！”

杨仪亦是吃惊不小：“若杀了天子，曹丕还如何挟天子以令诸侯？”

陈到低声问道：“世子，是否要通知王傅？”

刘备想到了北伐，只感觉北伐前路茫茫。

“是非功过，自有后人评说，大王又何必忧心？”

刘备顿时沉默。

一时之间。

未等刘备开口，诸葛乔的声音自耳边响起：“大王有烦忧事，何必一人闷在心中。若大王有个闪失，岂不是令曹贼耻笑？”

霍弋也不怠慢，领了命令出府去寻诸葛乔。

又有儒士英才进献《河图》《洛书》的秘密以及孔子阐释的图谶真义。

听闻刘禅强忍惊慌主持府内大事，刘备的嘴角也不由多了几分笑意：“阿斗也长大了啊。”

刘备大吃一惊：“伯松切勿妄言，我岂能有僭越之心！”

刘备忽然吐血昏倒，也吓坏了府中众人。

诸葛乔将讣文斟酌完善后，遂令杨仪抄录数十份，分别送往荆州益州各郡。

杨仪快速的拟好发丧的讣文，交于诸葛乔批阅。

诸葛乔继续道：“我等不畏生死追随大王，皆是因为大王立志复兴汉室。”

诸般反应，此起彼伏。

下意识的。

鲜血喷在断裂的案桌上，刘备也是仰面而倒。

“这是我的机会！”

“逆贼逼迫天子禅位，又逼得天子自刎谢罪，如此恶习，人神共愤。”

“若真如此，大王此举，跟背叛宗室背叛了大汉的刘协，有什么区别？”

诸葛乔点头：“我知道了，你先去按方下药，大王的心病我来解决。”

“区区曹丕，豚犬之辈，连曹操半分都不及，你为何不肯多忍几年？”

良久。

荆益二州也接连出现异象。

刘备沉吟片刻，道：“此事重大，不如先召孔明和孝直回成都商议？”

诸葛乔冷笑：“死了的刘协，才是大汉的天子；活着的刘协，只是曹魏的臣子。”

见刘禅泪水盈眶，双手发抖，诸葛乔轻轻拥抱了刘禅，附耳低声道：“不要慌，有我在！你现在是世子，不可哭泣。”

刘备悠悠醒来。

“曹操戮你妻儿又对你百般羞辱，于你有国仇家恨，你岂能将帝位禅让给你的仇人之子？”

“做得不错！你暂且在屋外安抚众人，不要慌，有我在呢！”

陈到本是刘备的宿卫长，只听刘备一人的命令。

“方今天下，有资格继位的宗亲，唯有大王！”

不仅仅是杨仪有才能，更重要的是杨仪善于抓准机会，能及时站队。

用人，不是你觉得性格不行就可以不用，而是必须要赏罚公正，否则就无法凝聚人心。

刘巴顿时语塞。

此刻的刘备，面临的问题就如同北伐末期的姜维。

诸葛乔摇头：“汉中和越嶲路途遥远，若是往返通传，延时费日。”

见刘巴沉默不语，诸葛乔看向了杨仪，眼中有寒意：“杨尚书，你也要反对吗？”

以目前益州可用的，也只有法正能担此重任了。

“大王立志北伐，麾下文武皆是想追随大王匡扶汉室的义士，如今我等正欲死战，天子却在许都当了曹魏的臣子！”

刘禅心急如火，提着剑就来寻刘备。

“睡倒是没睡多久，就是将阿斗吓得不轻。”诸葛乔将刘禅在刘备吐血昏迷后的表显简单陈述。

刘禅不敢请诸葛乔以外的任何人来商议，也不敢让赵云和黄忠以外的统兵大将巡城。

文人士子亦是纷纷挥笔研磨，或是作讣文，或是作辞赋，皆为曹丕篡汉之举而恼怒，刀笔吏们更是严词声讨。

有方士曾言，昔日刘焉在时，西南有黄气，直立数丈，时时有景云祥风，从璇玑下来。

刘禅一口否决：“伯松兄长来之前，任何人都不许入王府！”

刘禅见到诸葛乔，那强装的镇定再也维持不住，急步冲向诸葛乔，语气也变得焦急：“兄长，父王他——”

仔细看了讣文，诸葛乔心中了然，也明白了为什么杨仪性格狭隘，却能得到诸葛亮的重用。

“我方才已用砭石替大王活血通络，大王稍后就会醒来。只是忧愤之疾，多为心病所致。”

见到诸葛乔到来，门口的白毦兵连忙让出道路，显然是早就得到了命令。

刘巴处事公正，但刘巴却不会全力支持刘备；杨仪会全力支持刘备，但处事却难以公正。

能在这种突发情况下，还能通知赵云巡城，刘禅已经有了世子的担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