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两个人还是抱在了一起。
心脏的节奏失去控制，那瞬间宋砚以为自己心脏病要复发了。
郁金香芬芳馥郁，两人靠得很近，林历添埋头在宋砚发间闻了闻，觉得怀里的人也是这个味道。
“为什么喜欢种郁金香？”林历添抵抗着醉意，问他。
宋砚想了想，“好看，而且打发时间。”
“我不喜欢黄色郁金香。”林历添贴在他肩胛骨上的手摩挲两下，硬得硌手，“下次花期种个别的颜色，红色或者粉色。”
“为什么？”宋砚怔住。
“不喜欢，难看。”林历添仗着喝醉不讲道理，“难看死了。”
知道他是在耍无赖，但是宋砚还是答应下来，“好，下个次花期种别的颜色。”
“就种在别墅的花园里。”林历添接着说。
宋砚想起林简清说的话，忍着心中的不情愿，提醒他：“可是你有一天会搬出去的。”
“我哥和你说的？”这句话惹得林历添不满地皱起眉，“我哥说什么你都听？我叫你小哑巴你就真哑巴么？为什么不来问我？”
“可是简清哥说得有道理。”
听到三个字的称呼，林历添气不顺地捏了把宋砚的脸颊肉，没收着力道，宋砚皮肤嫩，立刻泛起红来。
“嘶……”他小声痛呼。
“有个屁的道理。”林历添见他捂着脸，又找补似的帮他揉了揉，“以后有什么想问的直接来问我，心里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出来，听到没？”
宋砚无奈，果然不能和醉汉讲道理，只能说：“知道了。”
“那你问。”醉汉林历添不依不饶。
宋砚迷茫：“问什么？”
见他脸色一沉，宋砚才试探地问了句：“你会……搬出去么？”
“不会。”林历添想都没想就回答。
宋砚听完，微张着嘴没说话，他追问道：“听到没有？”
“嗯。”宋砚浅笑，微弯的眉眼和十二岁时拍的照片在他眼中重叠在一起。
他记起那张照片在哪里拍的了。
在林宅。
那时宋砚手术成功，宋父宋母接他离开这个住了十年的地方，所有人都在为他的大病初愈感到开心，为他们一家三口拍了张合照。
之所以眼神飘忽，是在寻找因为闹别扭唯一不在场的人。
“我就没见过你这么能憋的，什么都不说，全靠别人猜，喜欢那么多年不说，一千两百多万也不说，难怪不是官配……”
林历添自言自语地呢喃，每个字都黏着喉咙，最后几句的声音直接淹没在唇齿间，宋砚凑近了也没听清。
“你说什么？”宋砚问道。
没有人回答他，林历添脑袋昏昏沉沉地睡过去，气息均匀绵长，打在宋砚颈侧。
宋砚维持这个姿势，半边身体发麻，于是转了下身，没想到他身旁的人收紧手臂，又把他搂回怀里。
他不敢再动了。
仰头看过去，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一截脖颈，和线条利落的下颌线。
鬼使神差，他凑上去试探性地轻啄了一下，抱着他的人没有任何反应，他才放心大胆亲上去。
不过只敢亲在下巴，林历添的下巴冒出一小层的胡茬，不过不扎人，等悄咪咪地占够便宜，宋砚才翘起嘴角缩回脑袋。
在秋千椅上睡了几十分钟后，宋砚见他没有醒来的预兆，自己又扛不动他，只能轻声叫醒他。
等回到客卧的林历添终于安分陷入沉睡，宋砚才放心回到主卧。
他没有躺下，而是坐在床尾看着壁柜里的照片走神。
和父母拍的那张全家福背景是林宅的小花园，那天他离开林宅，父母来接他。
林历添因为闹脾气没有下来送他，后来两个人开始冷战，憋着一口气三年都不去找对方。
后来三年里那些林林总总的照片要么是自己偷拍，要么是自己找人帮忙拍，摆上来的只是冰山一角。
最显眼那张是林历添高考结束那天，他在人群中等了一个下午，混在等孩子的家长里等着林历添出来，在他看过来的那一瞬间拍下这张照片。
那是最后一次林历添满眼是他的模样。
三个月后林历添迈进大学校门，会遇见一个叫贺嘉的少年。
林历添这晚睡得不好，做了无数个梦，宿醉的滋味也不好受，他醒来后扶着脑袋走进浴室洗漱，打开水龙头那一刻，昨晚的记忆尽数涌进脑内。
没出水。
林历添没再和这水龙头做斗争，也没再进主卧，去到客厅另一边的卫生间洗漱。
他还顺便把系统叫了出来。
【怎么了怎么了？】和宿醉的他不一样，系统依旧精力满满。
“我昨天失控了，为什么会这样？”情绪失控是一切失控的开端，林历添不喜欢这种感觉。
相比起他的严肃，系统却不以为意，【这是正常的，毕竟原身又不是死了，你只是暂时霸占了这副身体，原身的意识和身体间依然保持着细微的联系，遇到足够唤起这种联系的事情，他的意识就会暂时压制你。】
说到这，系统又补了一句，【而且你还喝了酒，喝醉的情况下，意识正好薄弱，这种压制也就更容易发生。】
喝酒误事，诚不欺我。
林历添回想起昨晚的情况，心想原身对宋砚的感情，哪怕没有到达爱情，也远比一般的友谊要深厚。
那种知道真相后的，胸腔像堵着一口浊气，无法散发，只能慢慢消化的感觉，他现在依旧能回忆起来。
洗漱完，他摸出沉寂了一晚上的手机才发现早就没电罢工了，找到数据线充上电，一连串的消息涌出来。
他挑了些工作上紧急的先回了，其中几条是于林给他发的。
/于林：哥，你没事吧？/
/于林：你昨天那架势我要是没拦住,那一桌子的酒你差点给我干没了。/
林历添回想了一下，那时候桌上摆了好几瓶酒，他不过才喝了大半瓶吧。
要真一桌子酒都喝了，他也不用在宋砚的公寓醒来了。
直接进殡仪馆吧。
下面陆续几条都没什么营养，他随便瞄了两眼。
直到最后面几条。
/于林：不知该说不该说，算了该不该说我都要说了，哥，你和宋砚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于林：当然，我不是惦记宋砚。/
/于林：我也不是惦记你！我是直的！/
林历添叹了口气，这事连于林都能看出来，宋砚那根神经怎么就是不开窍呢？
除了于林的消息，出乎他意料的，还有贺嘉给他打了电话。
没有接通后又发了信息。
/贺嘉：最近有空么？想和你聊聊。/
有什么好聊的？
林历添只回了一个“忙”字过去，便没再管他。
等了很久，公寓里还是没有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林历添敲主卧的门也没有声音，正想打开门看一眼，宋砚从外面回来。
“大早上的，去哪了？”林历添收回敲门的手。
宋砚将手里的早餐举起来晃了晃，“我去买早餐，公寓冰箱是空的，没法开火。”
他将买的粥和包点摆到餐桌上，都还热着，林历添喝了口粥，问道：
“客卧里的浴室……”
“哦对，那个浴室的水龙头坏了，平时没有人住我就没修。”坐在他对面的宋砚解释。
林历添了然点头。
吃完早饭，宋砚要去公司，今天他比起往常已经迟到够久了，见林历添也打算出门，于是提议：“哥，我让邱叔先送你去公司吧。”
昨晚林历添把车丢在了Ehco，两家公司不远，反正也迟了，宋砚不差这一会。
“不用。”林历添说，“我不回公司。”
*
当年还是家小公司的青盛风投，如今坐落在市区黄金地带的某栋写字楼内。
林历添两腿交叠，抿了口助理上的热茶，等着对面的人开口。
“林总，当年投资人的资质评估你有知情的权力，所以我们已经全力配合了，但是你现在想知道投资人的资金来源……这属于投资人隐私，实在是没办法……”青盛风投的业务部经理歉意地笑了笑。
投资公司有权力要求个人投资者提供资金来源，而且当年宋砚才大二，一千二百万这种数目，资金来源更不可能一言蔽之。
指望宋砚告诉他是不可能了，想知道宋砚哪来的一千两百万，只能来找在中间搭桥的青盛风投。
“我无意打探别人的隐私，只是……”林历添考虑了两秒才继续说，“宋砚他是我很重要的人，我想知道他为了帮我，付出了多少。”
“这种事，你亲自问他不是更直接么？”经理不解。
林历添苦笑：“他要是会开这个口，我也不会来找你了。”
经理脸上露出为难的神情，最后含蓄地提醒他：“实在是不好意思，不管是什么原因，我都不能泄露投资人的资金来源，但是如果投资人当年还是在校学生，这么一大笔资金，你或许可以从家里长辈给他留的财产入手，比如，股份，房产，传家宝之类的。”
这已经算是很明显的提醒了，林历添沉吟片刻，
宋砚手上的确有颂望的股份，但是他不可能会卖自家公司的股份，宋父宋母也绝对不会允许。
房产？传家宝？
他和面前的人道了谢，随即离开青盛风投。
坐在突然想起早上给他发了短信的贺嘉。
掏出手机，早上那一个字的回复有了下文，贺嘉也没纠缠，只回了一句。
“那就等你有空再说。”
他直接拨了个电话过去，没过一会，就被接了起来。
“你好？”
对面好像没有没有看备注就匆匆接起，熟悉中带着陌生的声音传进林历添的耳中。
“是我。”林历添说道。
贺嘉拿下手机看了眼备注，看着的确是林历添，又重新接起，轻笑：“不是说忙么？怎么突然打电话过来？”
大半年没见，林历添也没打算先在电话里叙个旧，一句废话没说：“不是说有事要聊么？现在有空么？”
“现在？”贺嘉回头看了眼身后的画展现场。
他巡展的第一站就在京北，今天还是第一天，来了不少各界人士和同行捧场，怎么能说走就走？
“现在不行。”他犹豫了一会，坦然拒绝，“今天我有画展。”
反正小何也已经将事情告诉他了，出国进修成了一句彻底的谎言，他也没必要再继续隐瞒。
他本以为林历添听到这句话会不忿，气恼，但是却没有。
电话里的林历添很淡然，连语气都没变，“那我过去找你。”
仿佛压根就不在乎贺嘉为了和他分手欺骗了他。
贺嘉怔愣住，良久才反应过来：“你……”
“地址发给我，我现在过去。”林历添没等他“你”出个所以然，直接说完这句就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