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可爱她娘舅(20)(1 / 1)

或许是因为白天下过一场暴雨,将夏季的闷热全部浇透,所以到了晚上,屋子里清爽无比,未臻坐到专门用来待客的软榻上,鼻尖萦绕着沁人心脾的松柏香。

他看了看四散的几位公子,有的对未臻的到来很欢迎,有的不冷不热,有的嗤之以鼻,对未臻表露嗤之以鼻之意的正是白天两家小厮发生过冲突的曹公子。

曹公子掀起眼皮,见他坐到自己对面,冷笑一声。

未臻对曹公子也是“只闻其声,未见其人”,本以为这样名声狼藉的人长相面目可憎,谁知道曹公子长得倒唇红齿白,这么好看的一张脸,就算性情再怎么恶劣,似乎也能忍受一番……吧?

“今日你多管闲事,害得我差点不能为我堂姐讨回公道,符至善,你说该怎么赔我?”曹公子眉毛扬起,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好吧,收回前言,长得好看,并不代表好相处。

未臻审视这张貌若好女的脸,警惕地问:“如果真的耽误了曹公子讨公道,曹公子打算要我如何赔偿?”

之前他并不清楚曹公子找那个粮商是因为什么,不过短短几句现在他也猜出了大概是姻亲之间的纠葛,他一个外人确实是不应该插手。

曹公子手指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文玩核桃,“虽说今年这届府试你得了案首之名,但这里在场的学子谁不比你出色?你只不过幸运了那么一点点,这个你认不认?”

未臻想了想,他知道自己短短一年的学习时间在府试打败了江南众多学子,确实会让人不服。他也觉得自己是侥幸获得案首之名。

心里这么想,却不能这么说。

“如果你认为名次有问题,曹公子,”未臻伸出手指,叩了叩桌面,“你可以去学政那申诉抗议。”

曹公子不是那么容易服软的,神态居高临下,“幸运儿。哼,我看你能幸运到何时!”

这种充斥着挑衅又羡慕嫉妒恨的话语,前世今生未臻不知听过多少次,他眉头动都没动,眼眸仍是带着温润的笑。

“那便看我有多幸运吧。”

“你们在聊什么?”沈昊下完一盘棋,可惜他的对手是能秒杀他的那种,就算让他二十子,沈昊最后还是输了。

没了颜面的沈昊悻悻然退场,他想起了最近结交的朋友符至善,四处张望,却发现符至善最后竟然跟性格乖张的曹公子坐到一起,真的让他十分诧异。

不应该啊,这两人看上去就不是一路人啊。

未臻笑着回他的话:“就聊院试会出什么样的题目。”

沈昊不置可否,他看了看屋里的滴漏,叫来管家,说可以开席了。

开席之后,这日的洗尘宴只有五个人到场。未臻后来打听了,发现有些人因为骤雨的原因感染了风寒,也有的是路途遥远,抵达棠湖山庄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没那个精力再参加什么宴会。

抚州的乌公子是在场五人年纪最大的,年二十五,已经是举人功名,打算等这次诗会过后就去京城准备会试殿试。

未臻抬起眼眸,此人正是刚刚与沈昊对弈的,“见过乌公子。”

乌公子沉默地点点头,他长得十分出挑,橘黄色的烛火下照映着他刚毅的面部轮廓,对着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让人忍不住紧张起来。

不过未臻前世今生打过交道的人不胜枚举,自然不会望而却步,便询问起他如何备考院试,有哪些注意事项,在场的都是秀才,这个话题轻易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这个时节刚好海棠花盛开,海棠花妆点了各个精美的菜肴。

怪不得世家的底蕴不容小觑,像这种一种花搭配不同食材,再根据时令,水质,地理等,烹饪不同的美食,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一代又一代传下来,最后成为这些乔木世家的不传之秘。

就冲这一点,未臻觉得不虚此行。

第二日是正式的棠湖诗会。

沈家的世仆从几日前开始就在忙绿了,他们摆出各式器具于小案上,瓜果点心陈列,或许是想增加棠湖诗会的知名度。

沈昊邀请了江南许多立场不一,家世不一的才子到场,除了零星一二因病不能出席,正式的棠湖诗会正式开始。

曹公子不知是昨日对弈输给了未臻,今日一大清早就跑到松柏院。那时未臻还没起床,恶劣的天气,还来了一个恶客,让他的脾气难免坏了不少。

“朝斯夕斯,旦旦而伐?”曹公子眼神暧昧地瞟了瞟侍立在侧的沈家婢女。

等待的间隙他也忙得很,忙着让沈家的小厮将摆放台阶两旁的迎客松搬到厅堂来。

未臻洗漱过后见到的就是那几株被修剪得七零八落的迎客松,未臻的随从裕安一脸怒容地看着他。

曹公子得意地看过来。

未臻表情不善:“曹公子,这就是你的礼数?”

曹公子轻笑一声,手里的折扇一挥,桌上的迎客松盆栽登时摔落一地。

未臻上一世见识过不少性情古怪的,知道这种人轻不得重不得,轻了,他会觉得你好欺负;重了,他反而会像是找到好玩的玩具似的,愈发来劲。

一旦生气,反而如了他的意。

未臻整了整袖子,心绪很快恢复平静。

曹公子笑容危险诡谲,伸出食指摇了摇,“科举取士,不过实行数十年,比庶族还不如的你,就像这任人摆弄的迎客松盆栽,一身才华傲骨,却能轻易被人修剪毁坏。”

“然而,科举确实动摇了你们世家的根基,让我这个卖面汤的小贩,也能跟你们平起平坐。”此话直击核心,就算百年世家传承,也阻挡不了大势所趋。

曹公子听到这话,心里窝起火,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只是不知想到什么,硬生生忍了下去,他摇了摇扇子,世家公子的风流体态尽显,不紧不慢地走出松柏院,一边走,一边说:

“与符案首的口舌之争,不过尔尔,不尽心啊,不尽心。”

裕安走过来,皱紧眉头,担忧道:“这个曹公子会不会使些下三滥的手段?”

未臻抿唇不语,过了一会儿,才吩咐道:“守紧门户,不要让东西或人混了进来。”

天公不作美,天阴沉沉的,大块大块的乌云聚集在天空上,就像成群结队听令指令的军队,就等待着那一声震耳欲聋的号角。

娇美的海棠花开在枝桠上,沉闷的暗色调亦让它们失了颜色。

原本打算设置在户外的棠湖诗会,东道主沈家将之改到了室内,幸好棠湖山庄足够宽敞。

烟笼凤阙,香蔼龙楼,礼乐侍女双双映彩,雀屏麒麟处处光浮,青衣轻启樱唇,纤手拨琴弦,悠然婉转地唱着曼妙的曲儿。

这些角儿有的是家里养的,有的是外面找的,而扬州城的虞嘉巷清倌就是一绝,自然被东道主沈家请来助兴。

未臻与身旁的学子谈兴正浓,眼角余光瞥到一个略微熟悉的身影,正是这个小世界的女主,妤官。

妤官长相清丽绝伦,善词善曲,把她当成自己女儿养的宋艳娘受不了妤官的撒娇,脑子一昏,把妤官塞进了今日的棠湖诗会里的清倌队伍里。

只见妤官敲着小鼓,眼里闪着光,将热闹的宴会快速扫视了一圈。

有清倌发现她的举动,吹拉弹唱照旧,只是说出来的话却不那么好听:“别想着在这个诗会攀上高枝儿,没有宋妈妈的允许,你攀上的高枝儿,到时候终究会乖乖把你送回来。”

妤官没有听进去,她好不容易暂时脱离宋艳娘的掌控,即便身边还有很多人盯着,但是想要逃跑的心从来没有停歇。

未臻发现她的举动,心念一动。

就见那个扎着双髻的小僮趁着节目更替的间隙,跟身边的清倌说了一句她要如厕。

跟妤官一样心思的清倌不在少数,她们希望能在诗会上被某个才子看中,这样到时跟宋妈妈那边也能交代得过去。

见小丫头这么不识趣,居然在这种大场面还喝那么多水,太晦气了,谁也没心思盯着一个丫头片子,心里全都是自己的锦绣前程。

妤官轻易脱了身,蹑手蹑脚钻过两道月亮门,之后在无人的游廊上快速奔跑了起来。

一遍奔跑,一遍碎碎念:幸好今天把私房都带出来了。

浑然不觉后面跟着一道影子。

未臻注意力一直在女主身上,以散散酒气的借口离开了诗会。

小丫头第一次来棠湖山庄,跑了一阵就在亭台楼阁里迷了路,好几次差点被沈家的仆人发现,还是小丫头机灵,仗着身量小,躲进了阴影里。

避在暗处的未臻想了想,他不能离席太久,便嘱咐裕安道:“把她带出去。”

裕安有些不乐意,但还是听了指令。

未臻在黑暗里独自站了一会儿,之后循着记忆,往棠湖诗会场地而去。

只是举办诗会的地方外面被陌生彪悍的护卫把持着,进进出出的仆从都被限制着不能离开这个院子,气氛十分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