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午坊()
“你有没有干过我的女人?”
“你的女人?谁他妈的是你的女人?”
“就是那个拿鞋打我脑袋的妓女。”
“我跟她睡过几次。”约塞连承认道,“她什么时候成了你的女人?你到底什么意思?”
“她也不喜欢你。”
“她喜不喜欢我,我他妈干吗在乎?她有多喜欢你,就有多喜欢我。”
“她有没有拿鞋打过你的脑袋?”
“奥尔,我累了。你为什么不能饶了我?”
“嘿嘿嘿。罗马那个干瘦的伯爵夫人和她干瘦的儿媳怎么样?”奥尔兴致高涨,顽皮地追问,“你有没有干过她们?”
“唉,真希望能有机会。”约塞连诚实地说道,面对这个简单的问题,他想象她们小巧而柔软的屁股和乳房在他爱抚的手里那种淫荡、堕落的习惯性感觉。
“她们也不喜欢你,”奥尔评论道,“她们喜欢阿费,还喜欢内特利,但她们不喜欢你。女人似乎就是不喜欢你。依我看,她们觉得你一去就没好事。”
“女人都是疯子。”约塞连答道。他阴沉着脸等待下文,知道会来什么问题。
“你另外那个姑娘怎么样?”奥尔问,装作好奇而沉思的样子,“肥肥的那个?秃头的那个?嗯,西西里那个又肥又秃戴头巾的?整夜汗出个不停,弄得我们一身湿。她也疯了吗?”
“她也不喜欢我吗?”
“你怎么能去搞一个没长头发的姑娘?”
“我怎么知道她没长头发?”
“我知道,”奥尔夸耀道,“我一直都知道。”
“你知道她是秃子?”约塞连惊奇地叫起来。
“不,我知道要是我漏装一个零件,这个阀门就不会工作。”奥尔回答道,因为又捉弄了约塞连一回而高兴得脸泛红光,“你能把滚到那边的那个小橡胶垫圈递给我吗?就在你脚边。”
“不,它不在。”
“这就是,”奥尔说着,用指甲尖夹起一个看不见的东西,拿给约塞连看,“现在我只好从头再来了。”
“你再做,我就宰了你。我要当场杀了你。”
“你为什么从不跟我一起飞?”奥尔突然问道,第一次直视约塞连的脸,“喂,这才是我要你回答的问题。你为什么从不跟我一起飞?”
约塞连羞愧、窘迫极了,只得转过脸去。“我告诉过你原因。他们大多数时候让我当领队轰炸员。”
“那不是理由,”奥尔说着摇了摇头,“第一次轰炸阿维尼翁之后,你去找过皮尔查德和雷恩,对他们说你永远不想跟我一起飞。这才是理由,对不对?”
约塞连感到浑身发热。“不,我没有。”他撒谎道。
“是,你找过,”奥尔平静地坚持道,“你请求他们不要把你分派到我、多布斯或赫普尔驾驶的飞机上,因为你对我们的操控技术没有信心。可皮尔查德和雷恩说,他们不能给你破例,因为这样就对那些不得不跟我们一起飞的人不公平了。”
“那又怎样?”约塞连说,“还不是没用,对吧?”
“但他们从来没有逼你跟我一起飞。”奥尔又双腿跪着干活了,他跟约塞连说话时神情中没有怨恨,没有责备,只带着一种受伤的谦卑,叫人看了更是难受,虽然他仍然咧嘴傻笑着,仿佛这场面颇为滑稽似的。“你真的应该跟我一起飞,知道吗。我是个挺不错的飞行员,我会照顾你的。我可能会被击落很多次,但这不是我的错,而且我飞机上从来没有人受过伤。是的,长官——你要是有一点点头脑,知道该怎么做吗?你会马上去找皮尔查德和雷恩,告诉他们所有飞行任务你都想跟我一起飞。”
约塞连俯下身去,直盯着奥尔那张交织着各种矛盾情绪的不可思议的面孔。“你是想告诉我什么吧?”
“嘿嘿嘿嘿,”奥尔回答道,“我是想告诉你,那天那个大姑娘为什么拿鞋打我的脑袋,但你就是不让我说。”
“告诉我吧。”
“你愿意跟我一起飞吗?”
约塞连笑着摇摇头。“你只会再一次被击落掉到水里。”
等真的执行传闻中轰炸博洛尼亚的任务时,奥尔果然又被击落掉到水里了;他驾着就剩一个引擎的飞机,叭喇一声降落在狂风怒号、波涛汹涌的海面上,此刻天空中黑云翻腾,电闪雷鸣。他从飞机里出来很晚,结果独自一人上了一只救生筏。那筏子开始慢慢漂离其他人乘坐的另一只筏子,等海空救援艇冒着狂风和泼洒的雨点前来营救他们时,奥尔的筏子早已无影无踪。他们被送回中队时,夜幕已经降临,奥尔一点消息也没有。
“别担心,”小桑普森安慰道,依然裹着厚重的毯子和雨衣,那是救援人员在艇上给他包上的,“他要是没淹死在暴风雨里,也许已经被救上来了。暴风雨很快就过去了。我敢说他随时都会出现。”
约塞连走回帐篷,等待着奥尔随时出现,又生了火,为他把帐篷烧暖。那炉子非常好用,火焰熊熊,烧得极旺,而且可以随意调大调小,只要拧一下奥尔最终修好的活栓就行了。外面下着小雨,沙沙的雨点轻轻敲打在帐篷上、树上、地上。约塞连烧好一罐热汤,给奥尔预备着,可是等来等去,最后只好自己吃了。他还给奥尔煮了几只鸡蛋,也是自己吃掉的。然后他从应急干粮袋里拿出一整听切达奶酪,吃了个精光。
他每次意识到自己忧虑不安,都会强迫自己回想奥尔什么都会做;想到奥尔在救生筏上的情景,他不觉哑然失笑——正如奈特中士曾向他描述的那样,奥尔带着忙碌而全神贯注的微笑,俯身研究铺放在腿上的地图和指南针,把透湿的巧克力条一块接一块地塞进他龇着牙傻笑的嘴里,一边尽忠职守地划着那把毫无用处的浅蓝色小桨,穿行于闪电、雷鸣和暴雨中,身后还拖着那根装了干鱼饵的钓鱼线。约塞连对奥尔的生存能力毫不怀疑。如果那根可笑的钓鱼线可以钓到鱼,那么奥尔就会钓到;如果他想钓的是鳕鱼,那么他就会钓到一条鳕鱼,即使以前从来没人在这片水域钓到过鳕鱼。约塞连又拿了一罐汤去煮,等它热了就又喝了下去。每次听到外面关车门的声音,他都会发出充满希望的微笑,期待地转身对着帐篷入口,倾听着脚步声。他知道奥尔随时会走进帐篷,大眼睛、大腮帮子和龅牙上满是雨水,闪闪发亮,滑稽可笑的样子就像一个快活的新英格兰采牡蛎的:穿戴着比他的身量大了无数号的黄色油布雨衣雨帽,手里骄傲地举起一条钓上来的硕大死鳕鱼,要逗约塞连开心。但是他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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