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云隐驾驭九叶莲座瞬息间便冲出四象阵,到得法阵最外层和四人相会。
孙国辅看了鬼面一眼,随后一挥手道,“此地不宜久留,先出去再说。”
其余三人亦向鬼面投以莫名的神色,心中有鬼的鬼面微微低头,幸好有面具遮挡,让他不至于过分尴尬。
咻……
咻……
此刻四色法界中可能由于暴乱的原因,遍布法阵,众人有了对付它们的经验,早早避险,遇到实在避不过的才一起发力强行冲过去。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六人便冲出四色海洋,带起的一道长长彩色能量在空中形成虹柱,随后脱力向下坠去。
“呼……还好,有惊无险。”
伏劲青长出一口气,那天地崩裂的景观见一次让人心惊一次,真不是人类能抵抗的。
“额,活佛,你可以把俺放开嘞……”
鬼面低声对伏云隐说到,伏云隐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马上放开了自己的手,刚才太过急迫,都忘记了对方有自保能力。
“你到底瞒着些什么?为什么一个人来这里?”伏劲青终于忍受不住鬼面的神秘,他料定这个鬼鬼祟祟的人一定藏着什么秘密。
“我也很想知道你到底是什么来历,傩戏一脉,我花溪都曾接触过,还从来没有见过你这号人物,我必须怀疑你是个冒牌货。”
花溪道姑以直面鬼面锐利地质问到。
梵无累也从另一个方向面对着他,“鬼面,虽然我们并不认识,念在同生共死过一回,我不希望你和孙家栋的事情有牵连。”
哗……
众人一惊,梵无累提供的角度更为刁钻,直接将鬼面和孙家栋的事情联系在一起。
孙国辅骤然上步厉声道,“好啊,若不是梵侄女说起,我都忘了地心谷的牛筋绳是没那么容易断的了,鬼面,我希望你摘下面具,和我们坦诚相见,若不然,我们再难把后背交给你!”
五人团团围住鬼面,气氛凝滞,感受到五人灼热的目光,他明白自己若不即刻化解,肯定会被他们强行摘面。
“俺……俺怎么……”
“好了好了,各位,鬼面虽然来历不明,但至少目前还没有加害于我们,说他和孙家栋坠入地心谷一事有牵连,这谁也没见过,别因为一个妄念错怪好人,至于他有什么隐瞒的,我也希望鬼面你能给我们一个解释,毕竟此刻我们同气连枝,刚才若不是大家救你于险境,你早已消亡,若是你还存心帮助我们将地心谷探明,那么还希望你能把知道的事情和盘托出,毕竟我们不可能希望每次下来背后都有一根芒刺,你说呢?”
伏云隐踏出一步,挡在鬼面跟前,平静地看着他。
其余四人面面相觑,明白这是伏云隐正在给对方一个台阶下,就看他识不识时务了。
鬼面大大的鬼眼看了看伏云隐,又瞅了瞅围着自己的几人,心知自己若不服软,恐怕就要被这些人排挤出去了,这和他的本意相悖。
因此他无奈地摊摊手,“哎呀呀,何必嘞!搞那么大阵仗,俺是知恩图报滴人儿,既然大家救我一命,那么还有什么不可说滴呀,走吧,回去再详谈。”
见鬼面没有一意孤行,众人终于暂且摒弃前嫌,心中也升起一缕希望,或许这鬼面真有些东西也不一定。
……
瞿瞿瞿瞿……
一名老者和一名女子在夜色下提着茶壶在帐篷间穿行,沿路有灯柱导引,路倒是识得。
待二人到达主帐,进入其中,已见自家家主和另外几位尊者环绕站着,她们熟练地将杯盘中的绿瓷茶杯拿出,斟满六杯铁观音茶水,一一向围在桌边的六人递了过去。
“伏尊者,请用茶。”
“谢谢。”
伏云隐托着茶托,用盖子拨开水泡,呷了一口茶水,那水带着清新之气传入肺腑,顿时耳目一新,精神奕奕起来。
“李伯,你先回去休息吧,这里让小芳伺候就行了。”
老者却乐呵呵道,“无妨,老爷你忙你的,我白天倒还清闲,这会儿也不累,就陪陪你们吧,若是有需要什么我也好安排。”
孙国辅一笑,却不再劝阻,“行,那你和小芳就一起吧。”
“这幅图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花溪道姑惊叹一声,她俯身细细看向桌上这一幅画,说它是一幅画,却不是纸画,而是一张绢画。
原来这桌上正摊着一幅巨大绢画,长七尺二寸有余,宽三尺六寸左右,整体呈现长方形,横摊在长长的会议桌桌布上。
众人面对着这一幅巨画,细细看着,不放过任何一处细节。
“则天大圣皇帝诸天佛界曌舆图。”
十三个铁线篆字均匀横列在画的上沿处作为画名,而下方就是一幅令人惊叹的诸天佛界图。
整幅图以正中威严坐着的则天大圣皇帝为中心向四方辐射,东面首当其冲是东方三圣:药师琉璃光如来,日光菩萨和月光菩萨,其后为欲界六层,色界十八层,无色界四层天,各重天画有代表性的天人,神道,菩萨。西面排头便是净土三圣:阿弥陀佛,大势至菩萨,观音菩萨,其后亦是诸天,诸天遍布姿态各异的罗汉,菩萨。而则天大圣皇帝前方有横三世佛,释迦,阿弥陀,东方药师,其后为竖三世佛,分别为燃灯上古,释迦,弥勒三佛,而大唐武曌大帝身着龙袍,头戴衮冕,面目虽有女性柔美之态,却是气象非凡,凛然肃穆。作为曌舆图中最大的形象,她仿佛万界至尊,统领诸天,和天道同一,传而不朽,永世光明。
“这绢我估计是真从唐朝时期遗留下来的,这墨是传统徽墨,落纸如漆,时隔千年还有桐烟香味,人物衣着上色均匀,经久不散,神态描摹精致,细致入微,是一件绝世珍品,无法用金钱衡量。”
孙国辅将茶杯放得远远的,生怕一点水将其沾湿了,他弓身俯背,寸寸观测,连连惊叹这幅画的卓越画工和崇高意境,作为一级鉴赏家,他收藏之物不知凡几。
“哎,鬼面,你小子不会是盗墓得来的吧?这东西可是国珍,你要是干了非法的事,可得吃牢饭。”花溪道姑一脸肃穆道。
“不会不会,家传家传。”鬼面嘿嘿陪笑道。
伏云隐走动到曌舆图的右端,见引首处有几行竖排蝇头小字,应该是为了节省空间,所以只有拳头一般大,他一边看一边轻声默念道:
“臣本罪人子弟,蒙大帝殷授,宠命拔擢,牵入内舍,为帝谋天下吏事,一时盛极,尝尽世间荣华之乐。载初元年,帝改唐号,世称武周,洛阳神都既定,成千古未有之女帝。则天大圣大帝政治间,四海升平,九州同乐,百姓殷实,武举殿试,开举贤之先河。神龙元年,大帝禅位,中宗承之,同年十二月大帝崩殂于上阳宫。臣顾念往夕,伴君二十七年有余,驾崩之日,不胜悲惋,特潜至大帝生前为道姑之感业寺中,留笔于此,以期永世相伴,君臣同乐,此心昭昭,诸佛可鉴。”
“上官婉儿。”梵无累亦走到伏云隐身旁,读出了字迹最后的落款。
“是了。”
这时候孙国辅到了跟前,他分析道,“上官婉儿乃一代贤良,虽是女儿身,却百通雅艺,以我观之,这幅图很可能是上官婉儿和武则天同朝之时所作,着画之人很可能就有她,或者整幅图都可能是她一人所作也不一定,这留笔居她所言,应是神龙元年后的某一日写上去的。”
“若真是这样,这上官婉儿对武则天还真是感情甚笃,死后还想和她一同长眠。”花溪道姑一旁说到。
伏劲青不知道这些东西,他只想知道,这有何意义,于是皱着眉头道,“哎,鬼面,我不管这幅画有多少价值,你拿出来对我们下地心谷有什么意义?”
众人起身,看了这么久,虽然知道古画宝贵,但是其中的关联,他们却猜不透。
只见鬼面斟酌片刻,便回应道,“嗯……俺说嘞你们可不能说俺得来不干净。”
伏云隐此刻已经隐隐有几分猜测,但还需要验证,他催促道,“鬼面,你尽管说,此刻不必有什么顾虑。”
“那好,其实这幅画是俺老祖在咸阳城外一个山洞捡到的,家族一直传,那山洞应该是乾陵的入口,这幅画就是在山洞一面暗墙中带出来的,前些日子,俺老爹就让俺带着图到这儿来,让俺参一参图里面是不是藏着有宝贝……”
……
众人相约翌日再度下地心谷后便散去,回到帐内休养。
伏云隐并未点亮油灯,他静默地坐着,等待黎明的到来,看向身前四仰八叉的鬼面,对方睡觉真是不堪入目,没有丝毫的美态。
静谧的环境中,伏云隐抬手看着自己的手掌,又看向鬼面的右手肘,他回忆起刚才在地心谷中牵住对方的场景。
那么细的胳膊,柔软无骨的触感,这个能手持双斧的男子,比想象中还要瘦弱,想到此,伏云隐眼中紫芒一闪而过,谁也不知道他想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