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山坡上树虽少,但枯木枝并不少,大风一刮,到处都是,这样的山坳里,最容易积攒东西了。
不一会儿,季九宁捡来一堆木柴,点着火候,开始在旁边搭起来简易版的古代帐篷。
姗鸾跛脚上前,帮着铺毯子。
季九宁搭好帐篷,并未原地直接点火堆,而是挖了一个U型坑,两端通向帐篷底部,在坑底点了火堆。
这样既不至于让远处的人在黑夜里发现,又能在寒冬里让睡得地面不那么冷。
一夜好眠,第二日起来,姗鸾的脚也好多了,两人吃饱肚子,就收拾好东西出发了。
一路走过,路上的横尸让季九宁心惊,离得近了更能感受到那种扑面而来的死亡气息,肉身腐烂的臭气,饶是在这寒冬里,也熏得人直犯呕!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原先她读书时,只觉古人当真是写的夸张,可此刻亲身临近,才觉写的含蓄。
她文采不够,不知怎样的词句才能淋漓尽致的体现眼前场景,只觉心中难受,憋着一股火气。
这吃人的世道,当真让人痛恨。
不忍心再看,季九宁拉着姗鸾的手,加快速度往前走去:“别看,咱们快些赶路。”
又走了几公里,季九宁担心姗鸾的脚刚好转,需要休息,于是找到一处歇脚的地方,只是她刚扶着姗鸾上前几步,就看到一个小姑娘哭着摇晃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妇人。
“娘~呜呜~娘,你醒醒,你醒醒啊,娘~呜呜~”稚嫩的小女童,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小脸和一双小手冻的通红,身上的也衣衫单薄。
“姗鸾?”
姗鸾松开季九宁的手,一圈一拐的走到小姑娘身前蹲下,伸手去探妇人鼻息,几息后,她猛的转身看向季九宁,对着她猛点头!
季九宁秀媚轻触,立马上前,发现妇人还有气息,只是进气多出气少了。
于是赶忙拿出水壶,扶起妇人喂她喝下,嘴上干裂的厉害,起了一层白皮,如那干涸的河道。
妇人下意识的吞咽着,身边的小女孩见有两位漂亮姐姐喂娘亲喝水,也乖巧的止住了哭声,哆嗦着小身板看着自家娘亲。
喝了好几口水后,妇人才悠悠转醒,见自家娘亲终于睁开眼醒来,高兴的小女孩立即上前喊了一声:“娘~娘~”
“醒了就好。”季九宁看着妇人那双眼睛,心里酸涩。
妇人挣扎着起身,有气无力的要给季九宁和姗鸾磕头:“谢,谢谢,两位贵人,小姐的,咳咳咳~的帮助!”
姗鸾见此,从包袱里,拿出几块点心递给小女孩和妇人。
小女孩眼睛瞬间亮了,身体不自觉的往前倾来,但尽管如此,还是怯怯的先了眼妇人,没有急着伸手去拿。
季九宁见此扶着妇人做好,又对着小女孩道:“快拿着吃吧,不然被其他人看到就抢去了。”
妇人点点头后,接过姗鸾手里的点心,递给小女孩:“吃吧。”
见母女二人狼吞虎咽的吃着,季九宁干脆将自己的水囊递给了小女孩:“慢点儿吃,喝点水,小心噎到。”
姗鸾更是心软,从包袱里找来一件棉袄子把小女孩裹住。
“这,可使不得呀,使不得……”妇人见姗鸾那衣服干干净净的,忙上前阻止。
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也不知这母女二人要去哪儿,等妇人吃完东西,有了些力气,季九宁才问道:
“你们从哪儿到这儿的,这是打算去哪儿啊?”
“我们是从阜阳城逃难来的,呜呜~现在城内战乱,造反的流民到处烧杀抢掠,我家相公他,呜呜……为了救我们也死了,其他的家人也都冲散了,咳……咳咳…没有法子只能继续北上避祸,这一路身上为数不多的吃食全被抢了去,已经好几日都没吃东西了!”
“谢谢~谢谢你们救了我们娘俩,呜呜……。”妇人抱着小女孩再次给季九宁和姗鸾磕头道谢。
“快快起来,不必如此。”
扶起母女二人,季九宁琢磨了一下开口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方若溪!我女儿叫宁安,今年五岁了。”
“如此好听的名字,你可识字?”
“家父曾是教书先生,我也跟着识些字。”
“嗯,我叫季九宁,若你没有亲戚投奔的话,可继续北上,去福暖村,那是我的地盘,倒时报上我的名字,就会有人接你进去安置,但你这一路上要保护好自己和孩子。”
“好,谢谢,谢谢小姐,快,安儿,给小姐磕头!!!”母女俩人激动不已。
“天寒地冻的,快快起来,这些吃食你们带上,那个水囊也送给你们了,可要藏好了,需三日才可抵达。能不能到福暖村,就看你们的造化了!”
“诺~”方若溪接过用布包裹着的几张干饼,快速藏到怀里,又深深地对着季九宁鞠了一躬。
“快走吧。”
季九宁和姗鸾目送母女二人离开:“姗鸾,这天下的可怜的人实在太多,我救不完啊!”
见她难过,满脸伤感的样子,姗鸾将她轻拥入怀。
这一耽搁,两人不再找地方休息,又继续前行。
天黑之前也没能进入衡阳城,两人寻了一处隐蔽的地方,过了一夜。
天蒙蒙亮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喊杀声,季九宁瞬间清醒,起身站在高处看去,姗鸾也跟着起身。
距离她们休息之地不足一千米处,四五十人的骑兵,挥着长矛追杀一群叛匪流民,那些流民逃跑的方向正是季九宁这里。
见此清醒,季九宁立马跳下去,收拾东西,拉着姗鸾偷偷躲往后退去。
“小心点儿,别怕,跟我来。”
那些人的声音越来越近,喊杀声此起彼伏。
前面就是大路,一旦季九宁她们再往前跑,就会暴露,于是当即转身,找到山石旁的一棵大树,把姗鸾扶上去,接着自己三两下也爬上去。
这颗树旁边还有几棵不算大的树,虽然叶子光秃秃的,全是树杈,错落紧密。
两人此刻的衣服,都是黑灰色,溶于夜色里,不注意的话倒也看不真切!
两人紧紧抱住树干,看着下面由远及近的情形,叛匪一个接着一个的被砍死到地上。
嘶喊声凄厉的响彻北地的夜空!
最后一个叛匪流民也被一刀拦腰斩杀,尸身分离,鲜血溅到了季九宁所在的这棵树上!姗鸾的身子一阵轻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