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至情至道至险(2 / 2)

他这一招中笼罩了金泽丰上盘七大要穴,但就因这一抢攻,金泽丰已瞧出了他身上三处破绽,这些破绽不用尽攻,只攻一处已足制死命,登时心中一宽:“他守御时全无破绽,攻击之时,毕竟仍有隙可乘。”当下长剑平平淡淡地指向对方左眉。那老者倘若继续挺剑前刺,左额必先中剑,待他剑尖再刺中金泽丰时,已迟了一步。

那老者剑招未曾使老,已然圈转。突然之间,金泽丰眼前出现了几个白色光圈,大圈小圈,正圈斜圈,闪烁不已。他眼睛一花,当即回剑向对方剑圈斜攻。当的一响,双剑再交,金泽丰只感手臂一阵酸麻。

那老者剑上所幻的光圈越来越多,过不多时,他全身已隐在无数光圈之中,光圈一个未消,另一个再生,长剑虽使得极快,却听不到丝毫金刃劈风之声,足见剑劲之柔韧已达化境。这时金泽丰已瞧不出他剑法中的空隙,只觉似有千百柄长剑护住了他全身。那老者纯采守势,端的是绝无破绽。可是这座剑锋所组成的堡垒却能移动,千百个光圈犹如浪潮一般缓缓涌来。那老者并非一招一招地相攻,而是以数十招剑法混成的一团守势,同时化为攻势。金泽丰没法抵御,只得退步相避。

他退一步,光圈便逼进一步,顷刻之间,金泽丰已连退了七八步。

群豪眼见盟主战况不利,已落下风,屏息而观,手心中都捏了把冷汗。

卜算子忽然说:“那是什么剑法?这是小孩子乱画圈儿,我也会画。”摸鱼子说:“我来画圈,定然比他画得还圆。”翻墙子说:“金兄弟,你不用害怕,倘若你打输了,我们把这老儿撕成四块,给你出气。”捣练子说:“此言差之极矣。第一,他是金盟主,不是金兄弟。第二,你又怎知道他害怕?”翻墙子说:“金泽丰虽做了盟主,年纪总还是比我小,难道一当盟主,年纪便大了几岁,便成为金哥哥、金伯伯、金爷爷、金老太爷了?”

这时金泽丰又再倒退,群豪都十分焦急,耳听得中南六子在一旁胡言乱语,更增恼怒。

金泽丰再退一步,波的一声,左足踏入了一个小水坑,心念一动:“师叔祖当日谆谆教导,说天下武术千变万化,神而明之,存乎一心,不论对方招式如何精妙,只要有招,便有破绽。这路剑法之所以能打遍天下无敌手,便在能从敌招之中瞧出破绽。眼前这位前辈的剑法圆转如意,竟没半分破绽,可是我瞧不出破绽,未必便真无破绽,只是我瞧不出而已。”

他又退几步,凝视对方剑光所幻的无数圆圈,蓦地心想:“说不定这圆圈的中心,便是破绽。但若不是破绽,我一剑刺入,给他长剑这么一绞,手臂便登时断了。”

又想:“幸好他如此攻逼,只能渐进,当真要伤我性命,却也不易。但我一味退避,终究是输了。此仗一败,大伙儿心虚气馁,哪里还能去闯少林,救清秋?”想到清秋对自己情深义重,为她断送一条手臂,又有何妨?内心深处,竟觉能为她断送一条手臂,实乃十分快慰之事,又觉自己负她良多,须得为她受到什么重大伤残,方能稍报深恩。

言念及此,内心深处,倒似渴望对方能将自己一条手臂斩断,当下手臂一伸,长剑便从老者的剑光圈中刺了进去。

当的一声大响,金泽丰只感胸口剧烈一震,气血翻涌,惊怖之下,一只手臂却仍完好。

那老者退开两步,收剑而立,脸上神色古怪,既有惊诧之意,亦有惭愧之色,更带着几分惋惜之情,隔了良久,才说:“金少侠剑法高明,胆识过人,佩服,佩服!”

金泽丰此时方知,适才如此冒险一击,果真是找到了对方剑法的弱点所在,只是那老者剑法实在太高,光圈中心本是最凶险之处,他居然练得将破绽藏于其中,天下成千成万剑客之中,只怕难得有一个胆敢以身犯险。他一逞而成,心下暗叫:“侥幸,侥幸!”只觉一道道汗水从背脊流下,当即躬身说:“前辈剑法通神,承蒙指教,晚辈得益非浅。”这句话倒不是寻常客套,这一战于他武功的进益确是大有好处,令他得知敌人招数中之最强处,竟然便是最弱处,最强处都能击破,其余自迎刃而解了。

那老者既见金泽丰敢从自己剑光圈中挥刃直入,以后也就不必再比。他向金泽丰凝视半晌说:“金少侠,老朽有几句话要跟你说。”金泽丰说:“是,恭聆前辈教诲。”那老者将长剑交给挑菜汉子,往东走去。金泽丰将长剑抛在地下,跟随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