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不失风度,他干脆大方地踏向前来,拱手向叶菲道:“叶菲小姐近来可好?”
叶菲知他说的是客气话,也不以为然,微笑回道:“一点也不好,自从上次交手之后,小女子心中一直耿耿于怀,天天想着要找宇文公子你切磋呢。”
宇文峰尴尬笑道:“那可真是让小弟受宠若惊了。”
叶菲笑道:“去年在长安城擂台比武不敌于宇文公子后,我日夜苦练,就是想能有机会再和宇文公子切磋。”
宇文峰苦笑道:“比武切磋自然是有胜负的,叶菲小姐无需过于执着。若是当时有什么得罪的地方,小弟在此赔罪了。今日叶老大寿,比武切磋实在不适宜。”
原来,刚才叶菲在练武时,远远便看到宇文峰几人走来,于是想起去年在长安城的比武擂台上输给宇文峰,心生一计,要和他再战一次。
叶菲虽然是个女儿家,但性子向来要强。
自从上次京城擂台输给宇文峰后,她一直耿耿于怀,回到太原叶府之后日夜苦练,进步神速。
这还没等她再次到长安找宇文峰算账呢,宇文峰便自己送上门来了。
叶菲与宇文峰的恩怨还得从去年的京城十子比武擂台说起。
十子擂台是长安城一年一度的盛事,可谓万人空巷,能够进场内观看的资格更是千金难求。
那时叶菲跟随叶涛初到长安城,安排进入尚心教坊学习的事宜。
叶菲恰逢其会,一时兴起,便女扮男装,化名叶流,混入擂台赛场内,打起了擂台。
叶菲的千叶手也是惊艳,一路过关斩将,竟然连败三名京城高手,可谓让人大开眼界。
在场的名门望族,都直呼叶家晚辈又出了个惊才绝艳的人。
只可惜叶菲最后惜败于宇文峰手中,愤懑离场。
叶菲虽然输给宇文峰,倒也不至于折损叶家的名声,因为宇文峰在长安城是公认的文武双全,年轻一辈高手中的翘楚,当年擂台赛的大热门。
那一战之后,京城中妇孺皆知,太原叶阀又出了一位年轻高手。
当时有不少长安城的少女都为女扮男装的叶菲所倾倒呢。更有一些名门望族还派了媒人去太原叶府为自家的女儿提亲,只是都被挡了回来,说是叶家并没有一个叫叶流的公子。
众人后来才知道叶流是叶家小姐叶菲女扮男装所为,于是都纷纷感慨,谁说女子不如男。
后来叶菲进入尚心教坊学习,每次在长安城遇到宇文峰都难免要找他麻烦。
起初宇文峰也不怕,觉得与她周旋还颇有乐趣,但自从宇文家与叶家越来越交恶之后,却又诸多顾忌,避之唯恐不及。
这也是宇文峰为什么不愿来叶府凑热闹的原因,毕竟宇文家和叶家向来不甚交好,前段时间双方的家族矛盾更是到了白热化的地步。
牵涉到家族问题,宇文峰行事不得不小心谨慎。
叶家风头正盛,抢占了宇文家不少生意,宇文家只能隐忍。
叶菲嗔了宇文峰一眼,笑道:“难道宇文公子觉得我叶菲输不起么?”
宇文峰苦笑道:“哪敢,哪敢。”心里却是暗骂这丫头任性不懂事,明知道一旦比武肯定牵涉到宇文家和叶家两家的面子问题,却还是任意妄为。
叶家这些年将触手伸向长安城,抢宇文家的生意,本就让宇文家大跌面子。
如果这次宇文峰还在叶府输给叶家的一个女流之辈,传出去,宇文家难免要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连头都抬不起来。
宇文峰知道自己绝不能输,但也不能赢,因为今日叶涛七十大寿,要是丢了叶家的面子,叶涛铁定要把账算到宇文家头上。
叶菲轻轻一跃,向前拉住宇文峰的衣领,硬生生拽进了练武场中央。
宇文峰见这场比武已无可避免,于是昂首挺胸,打了个请的手势,苦涩地道:“叶菲小姐请赐教。”
说时迟那时快,叶菲已挥动双手使出一招秋叶纷飞,雨点般向宇文峰打去。
千叶手本是刚柔并重的武功路数,但叶菲一个女孩子家使出来却是多了几分阴柔。
面对叶菲的强攻,宇文峰不退反进,欺身而至,见招拆招,竟然不落下风。
场下一片叫好声,女子都想叶菲为女儿家长长脸,男子都想宇文峰可千万别折了男子汉的威风。
见擂台上两人你来我往,斗得不亦乐乎,小狼也是心痒难耐,闷闷不乐地嘀咕道:“这叶菲太没有眼光了,怎么不找我上去比武切磋呢。”
易林笑道:“俊男美女,情深意切,其中大有故事,找你上去干嘛使。你别见着比武就兴奋。”
小狼啧啧哼道:“看来宇文峰也不外如是,对着个丫头还打得难分难舍,要是换了我,早就轻松拿下了。”
林伸手往小狼头上一拍,淡然道:“你懂什么。宇文峰不能赢,也不能输,打起来处处受限,当然吃力。这可是关乎宇文家和叶家的声誉,必须得平局收场,不然就麻烦了。要真是生死拼杀,叶菲远非宇文峰对手,宇文家的寒冰劲可不是说笑的。”
场中,叶菲已经将七十二式的千叶手用了过半,还奈宇文峰不何。
她心里难免着急,于是突然变招,使出一式风卷叶舞,真气随掌流动,向宇文峰攻去。
宇文峰知道这是千叶手中的杀招,不敢轻视,暗运寒冰劲,抵消叶菲攻过来的流散真气。
几下挡拆之后,宇文峰突感脸颊辣痛,仿佛被锋利的树叶割破一般,留下一道细线般的血线。
原来叶菲的这招风卷叶舞使出来,能够通过内力控制周围的空气流动,再加上真气引导,化成张张隐形的叶片,割人于无形,可谓防不胜防。
宇文峰虽然暗运寒冰劲化解了大部分叶片,但依然有漏网之鱼,所以被割破了脸颊。
虽然在场多数人看不出来,但高明者自然是知道这一个回合,宇文峰输了半招。
为了挽回一点形势,宇文峰也不再克制,又加了几分内力,场上一时之间寒气逼人。只见宇文峰左手翻动击向叶菲右肩,右手化成擒拿之势要将她锁住。
叶菲变招格挡,慌乱之际抬腿直取宇文峰下跨,场下的人见了都替宇文峰捏了一把汗。
宇文峰也没想到叶菲一个女儿家竟然会突然使出如此不雅的招数,情急之下,抬腿横扫,也顾不得是否会伤及叶菲,让叶家难堪了。
果然,叶菲在宇文峰一扫之下,失去重心,哐啷而倒。
宇文峰见形势不妙,伸出右臂,使了一招海底捞月,绕过叶菲酥背,将她挽起来,不至于当众跌倒。
叶菲以为他要侵犯自己,一招枝繁叶茂向他喉咙锁去。
宇文峰暗运寒冰劲,通过右手向叶菲背部输送而入,冰封她的内力,才不至于两败俱伤。
宇文峰单手钩挽住叶菲的背,将她斜撑着。叶菲双手搂勒住宇文峰的脖子,而不至于失去平衡。此情此景,搂搂抱抱,所谓男女授受不亲,着实有点不雅观。
台下哇然,宇文峰和叶菲赶紧放开对方,窘迫非常。
叶方连忙走上台去,打了个圆场,朗声笑道:“各位远道而来的朋友们,寿宴马上就要开始了,请各位移步到中堂。各桌的座位已经安排好,对应入座,如有招呼不周的地方,还望各位海涵,谅解谅解。”
琉璃扶着叶涛起立,领着众人向中堂走去,还不时回头殷勤指路,以及解说一下院子里的一些花草摆设。
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引人瞩目,正人君子看了,是大方得体,卑鄙小人看了,那就是千娇百媚了。
叶菲好像完全忘了宇文峰这回事,蹦蹦跳跳跟在琉璃身后。
直到人群消失,宇文峰依然尴尬地站在原地,四顾茫然。他摇头叹息,一年不见,叶菲这妮子还是这么的刁蛮任性。
易林走到宇文峰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走吧。”
宇文峰苦笑道:“这丫头真够难缠的。”
易林意味深长地笑道:“哈哈,再难缠也难不倒宇文兄。好身手,好身手。”
说着他伸手凌空模仿宇文峰搂住叶菲小蛮腰的招式,笑道:“宇文兄那一招海底捞月真是妙哉。”
宇文峰苦笑道:“易兄见笑了。”
易林一副心照不宣的模样,哈哈笑道:“宇文家要是和叶家联姻,强强联合,只怕又要掀起一场风雨,朝廷内外很多人都要岌岌自危啦。”
宇文峰惶恐道:“易兄言重了。”然后压低声音道:“皇上最善平衡之术,懂得让各种势力相互牵制,绝不会看着一股势力独大的。宇文家与叶家都是以经商见长,而且向来交恶,这些都是皇上故意营造。”
易林笑而不语,心里却很是不以为然,要是皇帝真懂平衡之术,就不会让三藩的势力失控。
皇上就是太乱来,所以才导致现在李氏皇朝岌岌可危。如今各藩势力雄踞一方的局面已经形成,可谓后患无穷,稍有不慎,便会烽火连天,天下大乱。
说实话,要不是念在老易曾经为了李唐劳心劳力,易林也未必会选择李唐。内忧外患,李唐这条船实在是太难修了。
易林心想,此时此刻,那位纵子只怕是在某个国度或者是某个藩王里当谋士吧,如无意外,安禄山是首选。
安禄山乃三镇节度使,辖地辽阔肥沃,繁华富裕,掌管几十万大军,足以称王,现在只是还缺少一个名正言顺的起兵借口罢了。
想到安禄山,易林又联想到了刘佺。
刘佺带着千军万马讨伐契丹只怕早已经一败涂地,要么狼狈不堪地逃回幽州,要么横死沙场、身首异处,要么不幸被捕成为阶下之囚,反正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虽然幽州刘佺吃败仗,但皇上不至于太苦恼,河东节度使安禄山才更加头疼,因为幽州一败,他作为河东三镇节度使,形势会变得很不妙。
如无意外,这次皇上肯定会联合其他几个节度使对安禄山软硬兼施,表面上不但不多加责怪,反而要加官进爵,暗里则趁机请他进京述职。
如此一来,安禄山被迫要亲自上京负荆请罪,以安圣心,避免皇帝鼓动其他节度使联合起来找他麻烦,而他一旦进京,只怕便再也难以离京了。京城是安禄山的凶险之地,就像一个等着他自投罗网的囚笼。
易林心里很好奇,不知道安禄山这次要如何化解刘佺给他带来的棘手麻烦。
如果那位纵子在,这种事应该难不倒他,轻易便能帮安禄山逃过此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