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弯月当空。
妖王殿后山处的一处洞府之中,有瀑布飞流而下,水汽化为白雾四处散开,最终隐没于四周的草木。
只穿白色亵衣的旻厥盘腿坐于瀑布下的石台之上,吸收着天地灵气吐息。
修仙之路不进则退,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实力为王,任何一个大能的成就都离不开千万年的寂寞。
白衣紧紧地贴在身上,旻厥缓缓睁开双眼,吐出一口寒气。
好在没有退步太多。
旻厥站起身来,用法术烘干自己的衣服,招来外袍穿上,瞬间又成为了那个有些阴沉的年轻帝王。
旻厥隐匿好自己的气息,化成一道光飞至关外。
果然如同自己的眼线汇报的那样,关外千里土地,民不聊生,尸骨遍地。老人与孩子依存在一起,有些甚至还是未化形的幼崽,残垣断壁,一派灭门景象。
咔嚓,因为旻厥的走动踩断了一根烧脆的树枝,旻厥握紧双拳,心火中烧。就因为她殿里的一些权利争斗,不知多少族类从此就要承受失去家人的痛苦。
被锁链锁住的赤坤正陷入昏迷,突然感到一阵被野兽盯住的凉意,想醒,又醒不过来。
旻厥现在还不想去处理他,因为她现在心中还有一个小小的凝结。
“殿下驾到!”
旻厥走进祭司殿的时候,寒迹正坐在桌旁打着哈欠,白色睫毛下神色倦倦。看到旻厥一脸行色匆匆,忍不住撩了把冰蓝色的头发,打趣道:“怎么?有了内室还总是夜闯民宅吗?”
“你没有人陪,我可还有一大家子美女蛇等着我呢。”
在这妖界之中,现在恐怕只有寒迹敢这么跟旻厥开玩笑了。
毕竟虽然二人看起来相貌相当又兼君臣好友,但寒迹实际上比旻厥要大上几万年都不止,妖族更迭帝王却不会更迭祭祀,寒迹作为冰蟒一族的老祖宗,几乎算是看着旻厥一步步成长起来的。
“我有事情问你。”旻厥开门见山。
“我的伴侣好像有些特殊。”
旻厥的表情困惑又执拗,将苏韵蜕皮之后的种种表现描述给寒迹。
“是这样啊。”寒迹摸着下巴思考着,“按照你的描述,你的伴侣虽然连蛇最基本的技能都不会,但仿佛却有一些化形后才该有的灵智。”
混元吞天蟒作为强大的妖兽,自古典籍里从没记载过幼蛇出现过这样的情况。
“可能是跟现在天地间的环境有关吧。”寒迹思考到现在世间的灵气早已不如混元蟒时代时浓郁,旻厥的小伴侣的生长速度又如此之快,大概很容易就会出现这种不平衡的现象。
“不如你给她补一补呢,我记得你地宫里的好东西蛮多的。”寒迹建议道。
蛇类都有收集宝物的习惯,旻厥也不例外,遇到天材地宝就喜爱收藏,其间就不乏一些包含有海量灵力的灵药。
“直接给她吃?”旻厥问道。
“你想撑死她吗?”寒迹无奈了,不明白为何自己的好友一到这种时候就呆到不行。
“药浴吧。”寒迹说道,“将灵药化在水中后,你带着她多泡一泡。”
说话间旻厥敏锐的耳力就捕捉到门口的屏风之后有嘶嘶的声响。接着就看到有几只冰蓝色的小蛇在探头探脑。
“他们……是你的孩子?”
“嗯。”寒迹看到那几条冰蓝小蛇,慈爱地笑了,“是这批的孩子。”
这批……
旻厥沉吟,早就知晓冰蟒一族子嗣旺盛,只是不知道原来这孩子都是论批的。
旻厥不禁想到现在可能正无忧地盘在自己寝殿的那只小蛇,好像也就和它们差不多大。
“他们喜欢你吗?”旻厥问寒迹道。
“当然。”寒迹笑道,哪有幼崽会不喜欢自己的母亲的。
“那你平时是怎么做,他们才会喜欢你的?”
感受到旻厥是真的在很认真地和自己请教与幼蛇相处的知识,寒迹现在觉得这份呆板有一些可爱了。
“当然是要让他们感受到亲近,也要多多爱抚他们,他们会感受到的。”
“这样吗……”旻厥略有所思的回殿之后,寒迹站在门口托着自己的幼蛇们,有些莞尔。
没想到这条小蛇竟真让旻厥多了一点活着的气息,她还一度以为混元吞天蟒就是个以修炼为乐的物种呢。
在寒迹的印象中,从少年时期,旻厥就总是一副担当天下大任的形象。好则好矣,但太过苦涩。
如果她的这只伴侣真的能让她不再那么寂寞,寒迹微微笑了,那么她是乐见其成的。
*
旻厥听了寒迹的话,回到寝殿就让人备浴,投了好多天材地宝进去,随后就去榻上托了苏韵过去。
平日里旻厥沐浴是有侍女服侍的,但可能是因为现在旻厥对苏韵伴侣身份的先入为主,今日她拒绝了侍女们的服侍。
这些侍女们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其间有人原形就为蛇类。
虽然也没什么,但旻厥就是不想其他人看到她的小蛇。
旻厥除去衣衫,踏入水中,用手护着小蛇,但加入了药材的浴水很热,而小蛇身体温凉,苏韵一个机灵醒了过来。
然后就开始剧烈地挣扎。苏韵看到周围都是水,水,水,呜呜呜,眼前这个人她想要淹死我。
“别动。”然而旻·没谈过恋爱也没养过崽·厥还是很直女地直接按住了小蛇,直到药浴结束。
“这对你的身体有好处。”
这一顿沐浴下来,苏韵是那般煎熬……
以至于小蛇苏韵回到了榻上也仍在生眼前这个人的气。小小的一团黑色背过去,一直拿后脑勺对着旻厥。
哼,想要淹死她,果然是个坏人。
旻厥也察觉到小蛇可能生气了。骄傲地妖王想了又想还是觉得先哄好伴侣要紧。
不就是给未来的伴侣道个歉吗,有什么的。
旻厥抚摸着苏韵带有红色花瓣纹的额头,却被苏韵躲开了。
突然无措的旻厥不知该如何和伴侣亲近,她想起在很久远之前,在妖界中巡视时听到的有些情侣之间的称呼。
旻厥的耳廓不禁染上一丝暗红,这还是她蛇生第一次叫出这么亲呢的称呼。
旻厥的手重新覆上苏韵的额头,颇有些不自然地试探性地叫道。
“宝宝。”
宝宝?
小蛇苏韵脑海中泛起了非常模糊的记忆,虽然稀少但又非常温暖。
会叫她宝宝,那应该是她非常重要的家人。
小蛇转过身来,立马就不气了,小蛇苏韵打量着旻厥。
那她会是她的什么家人呢?
她看起来好像还很年轻的样子。
小蛇亲呢地看着旻厥,开口叫道:“嘶嘶~(姐姐~)”
旻厥本期待苏韵口中吐出更亲近的称呼来,但又怕自己太急吓坏了还在幼年期的伴侣。
而且……姐姐的话,旻厥垂眉想道,大几万岁的姐姐也是可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