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素知心叛卖大唐这说法，高仙芝时而相信，时而怀疑。

怛罗斯之战惨败，老高罪责难逃，正被杨国忠、安禄山、安思顺等人围剿，自己一脑袋苍耳，哪还有工夫管小素的事儿。

高仙芝长叹一声：“腕促蹄高如踣铁，交河几蹴曾冰裂。五花散作云满身，万里方看汗流血。”

这是杜甫为高仙芝的战马写的一首诗。

这几天，这匹战马得了重病，形销骨立，变得连普通村马都不如，不能再上战场。高仙芝认为这是一个预兆，预示自己和这匹马一样，没用了，就要被抛弃了。

他为这匹曾经荣耀辉煌的马，哭了。

众人沉默良久，等高仙芝不哭了，才想起该给他递上手帕……这群粗心的家伙。

高仙芝落寞地说：“四十岁时，我一事无成，被长安的小官侮辱。现在，一切成空，不知道回去后，会不会还被小官侮辱。”

星眸说：“高叔叔，当年的小官，已经成了老官了。”众人笑了起来。

李嗣业发表不同意见：“高老大，我和你正相反。回到安西，我冷静下来想一想，越想越觉得，就是素知心出卖了大唐。”

李嗣业是忠心为国、烈士性格的人。素知心居然指责李嗣业勾结敌国。李嗣业岂能容忍。

于是，他反复推敲，越推敲，越觉得素知心可疑！

怛罗斯之战中，素知心态度激烈，怀疑过他李嗣业，痛斥过段秀实，指摘过封常青，连谁也不得罪的老好人杜环，都被素知心抻出来质疑过。

以前，总认为素知心只是性格不好，现在看来，这家伙就是想煽动高仙芝，把所有名将都打倒，好让安西军在怛罗斯之战中垮掉。

星眸不同意李嗣业的看法：“李叔叔，你说素叔叔出卖了大唐，你说他与敌国的碎叶公主帮助大食，策动大唐的盟军葛逻禄叛变。我有几个问题，请教你。”

李嗣业笑着认真地听。

星眸说：“如果素知心叛卖大唐，私通大食，则他就是大食的功臣，那么，怛罗斯之战中，他被大食抓住后，为什么会被捅了五十刀，差点儿流干了血？”

李嗣业是悍将，是猛将，但脑子单纯。星眸的质问，难住了他。

段秀实随口一句，就驳倒了星眸：“所谓卸磨杀驴而已。当年楚汉相争，丁公有大功于刘邦，项羽自刎，楚国灭亡。刘邦却杀了楚国的叛徒丁公。刘邦以此正告天下人，不忠于主上者，杀之可也。”

星眸愣了一下，只好抛出下一个疑问：“素叔叔死里得活，为什么要返回大唐？”

李嗣业又被小丫头问住了。

段秀实淡淡地说了一句：“返回大唐之前，他不知道大唐人已经怀疑他了。他心存侥幸。想当年，郭开被秦王政收买，成为赵国的卖国贼。郭开害死名将李牧，排挤老将廉颇，使得赵国灭亡。赵王却从来没有怀疑过郭开。原因是，郭开藏得太深了 ”

星眸又败了一阵，想了想，继续问：“他既然出卖大唐，就应该是厚颜无耻全无心肝之人，就应该不在意大唐人士的看法。段叔叔，我想问，素叔叔为何又想不开，最终在华山跳崖自杀？”

段秀实回答得游刃有余，很轻松：“良心发现而已。以死赎罪而已。想当年，秦国想统一天下，在齐国收买了奸臣后胜。后胜使得齐国灭亡。后胜良心发现，自杀身亡。”

段秀实提到的后胜自杀，于史无证，只怕是他的临时杜撰。

星眸在历史方面，远远逊于读书破万卷、旁征博引的段秀实。小姑娘被唬得一愣一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