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云彩一觉安睡,再醒来的时候只觉周身暖呼呼的。
身侧的位置空着,她翻身伸个懒腰,而后探出手撩起帘子。
“醒了?”
床帘外边的花骏听到窸窣动静,扭头看过来,杏色帘帐缝中伸出一小截藕臂。
他上前握住盈盈小手,温声道:“若是睡足了,便起身吧。”
孔云彩嗯一声,睡前好似听他说要去外边,接过递来的外衣,问他:“你是不是出门了?”
“出去一会儿,买了新刀,还买了些菜蔬。”
买了菜蔬?
孔云彩好奇问:“买了什么?”
“豆苗、嫩豆芽、黄花菜还有一些地里青。”
是这时节常见的鲜菜。
她穿好鞋袜,看窗纱透昏,“什么时辰了?”
“将上黑。”
“铺子挂板子了吗?爹回来没?”
“回了。”
孔云彩脚步停住,睡足的好心情散了一半。
“爹回来,你就由着我睡觉?”
花骏莫名点头。
爹回来又不是大事,他看她睡得香,没由来地将人叫醒做什么呢?
怎么想,自然也是怎么说。
孔云彩哭笑不得。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该欢喜丈夫是疼娘子的个性,还是该怪怨他没有为自己媳妇做贤名的心思。
想来想去,只能是怨自己不懂事。
怎么新婚第一天就犯了好几个小错。
这小心脏就跟喝了假酒一般,七上八下的。
归根,还是他昨夜使坏。
孔云彩嗔怪地瞪一眼丈夫,推开他要跟上来的身影,“我去灶上做饭,你别跟来。”
又挥挥拳头故作威胁,“敢跟来,今晚你...睡地下吧!”
花骏顿时站住。
睡地下...他不想。
只好目送小妻子一步步到了外间,叮嘱道:“新菜刀就在案板一侧的架子上,你取的时候小心些。”
“知道了。”
“菜就在进门平柜上,我已经洗过了。”
“知道了。”
“灶上已经煮了米粥,应该快熟了。”
“知道了。”
“水桶....”他一样样叮嘱过去...
“知道了!!”
这下听出来了。
小妻子有些不耐烦了呢。
花骏收住话音,无奈地看着小身影消失在灶屋门口。
天边昏黑,他爹住的屋子已经亮灯,昏黄光亮充盈的窗纱投下一个清晰的影子——那是他爹将耳朵贴在窗户上?
花骏定睛看看,果然是他爹在偷听。
“......”
——
晚上饭食多了三个碟子。
除却一人一碗的大白粥,四方桌上两碟子绿油油的,分别是清炒地里青、凉拌豆芽。
另一盘金黄与翠绿相间,金黄是灶屋柜中的鸡蛋炒熟,翠绿是豆苗尖尖。
东塘镇妇人家看贤惠一看针线活,二看做饭的手艺。
因着嫁人,十五岁之后,她娘便将家中灶屋的活计交给她了。
今日铺子里有几根大骨头没有卖掉。
孔云彩用大骨头做原料,冷水下锅,撇去血沫后,以最简单的葱姜和香粉等陪衬,吊出一大锅香骨汤。
她手脚麻利,三道菜出锅,大灶上的米粥尚需要几分功夫。
揉面、拌馅儿、包薄皮馄饨,一气呵成。
这时节是比较冷的,生皮馄饨放上一夜不碍事。
“爹,明儿您收猪前,我先做上一碗热馄饨。吃了身上暖和些,再出门,您看行吗?”
花大苗笑呵呵地夹一筷子苗尖尖炒蛋,麻油一滴落在大白粥上很快晕开一小团油花。
“行,都行,灶上的事儿听儿媳妇的。”
孔云彩这才放心。
今日一天晚饭到明日一早的朝食,是她挽回自己形象的最好机会。
她也是有自己的傲气的。
虽娘家不如婆家富贵,但她可不是那种懒人家养大的,见着一点钱就心花翻浪。
她懂孝顺哩。
花骏反对的话语在触及小妻子眉宇间的喜色后,顿时收住。
他是不想她太早起身,但从这精心烹制的一小桌子晚饭中,他明白了这一天小妻子为何多番着恼。
就如男人在外挣钱的道理一样,妇人在后宅是半个领家人。
若是他拦着诸多,可是不信任妻子的表现。
如此夜食后,各归各屋。
花骏将自己的小匣子打开,前后掏了好几次才取完。
一脸真诚地看着同他对膝而坐的小妻子。
“娘子,这是我这些年挣下的银子,以后就全由你帮我收着了。”
孔云彩乍然面临掌家握中馈的重担。
先是大惊,继而想到什么,泪花控制不住地流下来。
“我...这也太多了....我从来没有....”
手中一沓子银票,最上面一张就是百两。
她觉得自己托的哪里是银票,分明是金山银山呐。
她脑子里思绪乱飞,混乱中来了一句
“我...再也不用....舍不得用玫瑰云皂了...呜呜呜”
这可是她买上几辈子的饼子都挣不到的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