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离在宿舍区调查时，宁漆寒只带了两人去往北侧教学楼。

她出任务向来不带太多人，一容易打草惊蛇，二来普通人在面对感染事件时，再训练有素也容易成为拖累。

三人跟着学生人群，走进教学楼。

宁漆寒作为战斗型能力者，感官也同样敏锐；从踏进教学楼的第一秒，她就感受到了极其强烈的压迫感。

一楼正门大厅内，贴满了各种大字报和告示，冰冷硕大的电子时钟四处挂着。

以及，随处可见的摄像头。

时刻被人监视的感觉，让人尤为不适，她眼神扫过摄像头，冷冷道：“一中该庆幸我高中没在这里，不然我上学第一天，绝对会把这些监控打碎。”

跟着她来的是对双胞胎，闻言忍不住嘀咕道：

“队长，你说的一中好像会收你一样。”

“是啊，来一中全都是学霸，队长你上大学那会，文化课分还没我俩一半高呢。”

“我那是懒得学，”宁漆寒咬牙切齿地回头，眼神警告，“我要是认真学——”

她冷哼一声：“姜离都考不过我。”

双胞胎：“......”

行吧，你是队长你说了算。

三人打听过了教学楼的大致情况。

这座六层大楼共有20个班级，分别位于不同楼层，从班级数字最大的开始，一楼到六楼分别有5、5、4、3、2、1个班级。

一中按照成绩排名排班，这也就意味着学生名次越靠前，班级序列号越小，所处的楼层也就越高。

像死者余子明所在的高三1班，就单独占据了六楼一整层。

双胞胎之一提出疑问：“六楼.....那爬楼不是更累吗？”

“你傻啊，没看见旁边有电梯么，”另一个啧了声，下巴朝旁边一挑，“我看学生都刷学生证上去的，估计有系统能识别，电梯只能去对应班级的楼层。”

三个毕业多年的学渣懒得借卡，直接从正厅的楼梯爬上去，还能找点线索。

果然，在上楼过程中，他们发现一楼的班级里摆满了普通木桌，二楼就换成了更精致的塑料双层桌，到三楼时，教室里的普通黑板已经换成了智能投影。

不仅如此，从课桌数量上看，成绩越好的学生，班级人数越少。

“好家伙，这个资源分配，简直就是校园版金字塔社会，最少部分的人占取绝大部分资源，只不过衡量的标准，变成了分数而已。”

“那也比某些看家庭背景划分阶级的学校好吧，努力读书就能翻身，我觉得还挺公平的啊。”

“你管这叫公平？”

宁漆寒脚步一顿，转身：“你有没有注意到，楼层越高的学生，背的书包、穿的衣服很多都比楼下的学生好，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因为有钱家的小孩，从出生下来的资源就远超过普通家的小孩，他们从小接受名师教育、可以毫无负担的接受昂贵补课费用，甚至成长环境中接触到的人、无形中积攒的阅历，都不是普通小孩能比的。”

“学校的意义是打破来自原生家庭的固有差距，而一中却要在此基础上，再次进行资源的极端分配，让本来就占优势的学生，从各个方面继续享用更好的学习资源。”

“这不是公平，一中显然也不想要公平，”宁漆寒语气彻底冷下来，

“他们需要的，是学生时刻处于竞争状态。”

所以才会故意区别对待，让学生时刻意识到学校存在的某条鄙视链，以及爬上鄙视链顶端的唯一途径，就是拼了命的学习。

谈话间，几人来到五楼拐角，正准备去六楼时，走在前面的宁漆寒突然回头。

她将姜离给自己的血清丢过去：“你们俩在五楼查看情况，注意安全。”

两人看着血清一愣：“队长你不用吗？”

“血清对能力者用处不大，”宁漆寒摇头，“但凡能感染我的，你以为你俩还能活命？别废话，快去。”

说完转身消失在拐角处。

如果说五楼已经有贵族学校的气派，那六楼用度假村来形容，一点都不过分。

整整一层楼只有高三1班，12个人的班级，却有单独的教室、自习间，以及健身房和就餐区。

宁漆寒看的嘴角抽搐，心理暗骂一句神经病，用光脑把获取的信息都发给霍梵。

简单浏览过六楼地形结构，宁漆寒最后在学生教室外的走廊停下，看着两侧一整面的荣誉墙上，贴满了一中这届高三过往统考的每个第一名。

“你是来调查余子明死因的？”

身后响起说话声，宁漆寒回头，看向身后的两名女学生。

“我亲眼看着他跳下去的，”说话的是个齐刘海，她冷笑一声，“不过余子明么，也是活该。”

她旁边的女生嘀咕道：“又死了个第一名，你说，是不是有什么诅咒啊。”

宁漆寒皱眉：“又死了个第一名？”

“迷信成这样，出门别说你和我认识，”齐刘海白了旁边人一眼，反驳道，“要是真的有，那下一个死的就是许莹洁了呗——”

她话音未落，教室内突然传来尖叫声。

“......管轩你疯了？！”

宁漆寒闻声闯进教室，入眼就见窗边高瘦的男生低着头，手里握着一把锋利的美工刀，一下又一下，用力地捅进同桌男生的喉咙。

被称作“管轩”的男生嘴里念念有词：“我他妈是不是警告过你，别碰老子。”

受伤的男生无力反抗，断裂的喉管不断喷出血迹，只能艰难地发出赫赫声；溅射而出的血喷在两人前桌的女生脸上，就有了刚才的尖叫声。

管轩反手揪住女生头发，高举着美工刀，用力朝她的喉管上捅去——

宁漆寒摘下手套抬掌，在重力控制下，管轩手中的刀片脱手而出，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与此同时，混乱尖叫声、上课铃响、以及宁漆寒光脑的通讯声一同响起。

“姜离霍梵快过来，这里有学生感染失控了！”

宁漆寒接起通讯低吼出声，咬牙看着管轩反手掐住前桌女生的脖子，掌心五指收拢。

管轩整个人如破碎的娃娃摔飞出去，身体重重砸在墙面；可即便如此，他也没放开攥着女生脖子的右手。

“救救我......”

惊叫声中，管轩战栗着缓缓抬头，脸上长满了会动的眼睛，他像是突然换了个人，镜片后的双眼满是惊恐：“我不想死......”

“还有自我意识，能救。”

姜离猝不及地防出现在班级门外，她松开拎着教师王艳后衣领的右手，慢悠悠朝宁漆寒招呼：“好久不见呀。”

比起脸色惨白的王艳，姜离脸上的悠然惬意显得格外扎眼。

宁漆寒眼皮一跳。

电话才刚挂，她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所以，她的能力是瞬间移动？

“呵呵呵呵呵——”

管轩被迫靠着墙面不能动弹，脸上眼睛在五官周围游动，表情扭曲，嘴里发出瘆人笑声。

他死死盯着姜离，颤动的双唇突然露出笑容：“你们怎么不杀了我呀，是不敢吗？”

宁漆寒手臂青筋暴起，正要动手，就见姜离几步上前，挡在她面前。

少女一身白大褂亭亭玉立，她背着手靠近管轩，黑眸笑意盈盈：“我们才见过吧。”

“许莹洁没死成，你是不是很生气呀。”

管轩脸上四五只眼睛猛的一颤。

宁漆寒好像才听过这个名字，皱眉：“许莹洁？什么意思。”

“许莹洁死了，”姜离轻声道，“凶手是精神操纵型能力者，他占据了这具身体，找不到本体，你杀人只会引来更多的麻烦。”

精神操纵型能力者就像是高阶版的感染源，他们保留着自我意识，在特定规则下，能通过某种媒介感染任何人，肆无忌惮地制造傀儡。

反之同样的，杀死能力者，傀儡也有机会变回正常人。

可医救的情况下，异能局规定能力者不许随意击杀感染者，尤其是未成年，否则将会受到严重的指控和处罚。

“我说的对不对呀，”姜离从口袋里拿出手术刀，一步步靠近，在管轩无法动弹的手腕上比划两下，掌心微动银光乍现，锋利刀尖没入血肉。

噗嗤一声，断手和被掐住脖子的女生，同时跌落在地。

女生眼白外翻，脖子一圈都是手指掐出来的青紫，她手脚发软站不起来，只能四肢并用地快速朝姜离爬过去。

而在惊呼和惨叫声中，姜离歪头看着管轩，轻快笑声回荡在教室：“但你忘了一点，我不是异能局的人呀，我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这种情况下杀了你——”

“那就是正当防卫呀。”

况且还有霍梵在，只要人还有自主意识，重塑断掌只是时间问题。

宁漆寒：...神他妈手无缚鸡之力。

管轩被砍断的手臂血肉模糊，血迹在地上聚集成一小滩，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痛觉一般，越发猖狂地大笑不止。

“很好，你成功惹怒我了。”

镜片下的眼睛血丝遍布，管轩身体剧烈颤动着，只听滋啦一道皮肉撕裂声，他竟然硬生生将身体从墙壁上撕下，墙面上粘黏着湿粘血腥的碎肉。

原主意识被完全操控，宁漆寒再强行控制，“管轩”就会让这具身体先行死亡。

男生大笑着，摇头晃脑地跃上窗台，居高临下地看着角落的学生们：“你们的同学受伤了诶，都没人管管她吗。”

“那这样吧，”他怜悯地啧了声，眼神却狠戾：

“你们做决定，要么她一个人死，要么你们一起死。”

管轩视线落在被救下的女生，他缓缓举起另一只手，三根手指竖起。

“三。”

学生中爆发出一道惊呼：“她、她脖子后面有一只眼睛！”

姜离回头，发现跪趴在地上的女生浑身颤抖，青紫的后脖颈上是一只硕大的眼睛；然后她抬头，视线扫过全场，黑眸微沉。

女生双手抱头，颤声道：“我、我没有......”

根本没有人听她说话。

“什么没有啊，你能不能快点滚啊！万一这眼睛会爆炸、把我们都炸死怎么办！”

“啊晦气死了真是。”

“喂！你们不是来调查的人吗？”角落里有男生突然发难，他抬手指着姜离，直接命令道道，“不是废物就快点想办法啊，我可不想死在这里！”

宁漆寒再度操纵重力，试图强行将眼睛从女生身上撕下，同时击碎教室后门，打算将学生先运送到安全位置。

“二。”

“不许挖眼睛哦，”管轩收拢无名指，看着学生互相指责，温馨提示：“也不要试图逃走，不然我会直接引爆两具身体。”

说着他指指自己，又指了指地上的女生。

“你好像对人类的劣根性，很感兴趣。”

姜离平静的声音响起，被人指着鼻子骂后，她就懒洋洋地靠着墙站，一幅事不关己的模样。

她把玩着手术刀，心平气和地跟管轩聊天：“你啰里八嗦这么久，究竟想做什么呢。”

“当然是看好戏——一！”

倒数声响起的同时，使唤过姜离的男生从人群中冲出，一把将众矢之的的女生推出去，速度快到衣领翻动，恰好露出他脖子后方、不知道什么时候长出来的一只眼睛。

那只眼睛微弯，很明显是在笑。

然而下一秒。

这只带笑的眼睛突然爆炸，男生圆润的头和身体分离，骨碌碌滚落到逃过一劫的女生脚边，眼睛大睁。、

人群中爆发出接连惊叫。

“聒噪。”

尖叫声中，角落的学生中再度走出一名学生，宁漆寒认出这是和她说过话的齐刘海，太阳穴一跳。

齐刘海走出来，不紧不慢地捡起地上头颅，手里掂了掂后，随手丢掉。

她满意地看着在场学生脖子上新长出来的眼睛，露出和身边管轩一模一样的笑容。

“你，去通知全校师生，原地待着不许动。”这话是冲着王艳说的。

随后她看向姜离，目光挑衅：“否则，我就杀了1班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