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出游湖(1 / 1)

早春三月,万物复苏,正是游湖踏春的好时候。而论最好的去处,那便是镜心湖。

镜心湖湖水清澈无波,仿若一块平整剔透的琉璃镜。湖面上散布着五颜六色、形态各异的游船,湖水里鱼虾龟蟹漫游无所依。

镜心湖。

正红描金的三层大楼船里,于慕林和陆泽言并排席地而坐,两人身前各有一张小几,上面摆着酒菜。

在两人身前,歌姬舞姬奏乐起舞,丝竹泠泠,衣袂飘飘。

于慕林倒了一杯酒,又一口饮尽,这才笑道:“仙师,你觉得这歌舞如何?”

“比起家中差矣,但也尚可。”歌不够好听,舞也不够美妙,只能勉强入耳、入眼。陆泽言挑剔地想到。

于慕林闻言先是一愣,然后便哈哈大笑,“仙师果然不同。”

他挥手让歌女、舞女下去,又道:“不像镜月府的那群狗屁,天天歌听着舞赏着,眼睛粘在美人的身上,摘都摘不下来,还装模作样地说着什么一心修道,不好歌舞享乐。”

“哼,装什么呢?谁不知道他们最好歌舞享乐了。”

“可恨他们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让皇上对他们言听计从,什么糊涂的政策都颁得下来。皇子们为了讨好皇上、争夺皇位,竟对镜月府争先巴结,做了许多危害百姓的事。”

“长此以往,恐怕国将不国。”

于慕林叹了一声,拎起白玉酒壶,将陆泽言桌上的酒杯斟满,“其实我并不觉得侯府有妖作乱,此次请仙师过来,不是要除府上不存在的妖兽,而是要除去祸乱国家的邪修。”

“不知仙师可否助我?”

陆泽言:???

他不是一个纨绔吗?怎么突然变得忧国忧民了?

是世界变得太快,还是他的接受能力太弱了?

看到陆泽言眼中的惊愕,于慕林失笑,“仙师不必吃惊,谁说纨绔就不能心系国事?”

他是好享乐,但他也爱这个国家。

陆泽言笑道:“侯爷果然非常人。只是其中一二我还得亲自看看,若真有邪修,那我自然是义不容辞。”

从除妖兽变成除邪修,这种感觉还真是有点奇妙。

于慕林不怕他查,就怕他不查。

镜月府那群人悄悄用童男童女炼丹,还以食血为乐,怎么可能不是邪修?

他笑着又斟了一杯酒,“那我就先谢过仙师了。”

楼船一楼。

这里风景极好,既可赏蓝天碧水,也可看各色游船,碧波跃金。

几个歌姬舞姬聚在一起,边欣赏着湖光水色,边低声闲聊。

她们皆是美人,领舞的那个尤为好看,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一颦一笑皆是风情。

邻近的一条游船上。

一个锦衣男子正在透气,两眼随意一撇,就看到了大美人。

他的双眼顿时发亮,“快,和那条游船接上,本宫要上去。”

“是。”

楼船忽然一阵喧闹。

于慕林皱眉,“外面出什么事了?”

婢女快步走了进来,“侯爷,不好了,三皇子带人强行上了船,想强抢清霜姑娘。”

于慕林豁然起身,大步走了出去。

楼船一层。

三皇子原本清秀的脸上满是油腻轻浮。

他一手揽住清霜的腰,另一只手直往清霜白皙秀美的脸上摸。

清霜又惊又怒,泪盈满眶,“殿下,请您自重。”

“自重?”三皇子哈哈大笑,“美人说话真是有趣,快随本宫回去,让本宫好好疼疼你。”他那黏腻的目光有如实质,直顺着清霜细长洁白的脖颈往里钻。

清霜只觉得作呕。正当她几乎要心生绝望之时,她看到了大步走出的冠军侯。

身体里忽然涌现出了一股力量,她一下子挣脱出来,惊慌失措地跑到于慕林的身前,胆怯地道:“侯爷。”

于慕林将她扯到身后,低声道:“别怕。”

他抬眼看向三皇子,忽的笑着行礼,“三殿下。”

三皇子一见是他,心中就生起了三分忌惮。“哟,本宫说是谁呢,原来是冠军侯啊。怎么,你这是要跟本殿下做对?”

“臣不敢。”于慕林说是这样说着,脸上却露出了让三皇子后背发凉的笑,“臣只是想,殿下近来定然勤于练字,写字的速度大有长进,这才这么快就将书抄完了。明日臣定要递牌子进宫,向陛下、娘娘好好夸殿下一番。”

三皇子听了,直想咬牙。

他不久前闯了次祸,惹得父皇大怒,罚他在府里抄书,不抄完不许出府。

但他若是静得下心乖乖抄书,当初也不会因闯祸而被罚了。

如今于慕林居然拿这件事威胁他,真是让他恨的牙痒痒。

他咬牙切齿道:“你是稚儿吗?居然还要向大人告状。”

于慕林挑眉笑道:“我虽非稚儿,却有一颗赤子之心。”

“不过一个舞姬,你真要如此?”

“殿下龙章凤姿,又何必轻贱自己去亲近一个舞姬呢?”

“好,你很好!”三皇子怒极反笑,冷哼一声,转身大步离去。

于慕林暗暗松了一口气。

清霜扑通一声跪下,“多谢侯爷。”

于慕林看她衣衫凌乱,瑟瑟发抖,叹气道:“起来吧,你也是遭到了无妄之灾。”

皇室里从皇子到皇帝,一脉相承的好色残暴。这次遇到三皇子他还能搭救几分,若是遇到了皇帝,那他也无可奈何。

陆泽言将这一切都尽收眼底。

他虽是修仙之人,但对凡俗之事也有一定的了解,自然明白皇权对凡人来说象征着什么。如今于慕林为一个舞姬得罪大昭的三皇子,不由得让他心生触动。

倒是一个可交之人。

于慕林看到他出来了,勉强笑了笑,“今日本想邀仙师来此游湖赏春的,没想到出了此等扫兴之事。待会我定要自罚三杯。”

陆泽言定定看了他一眼,笑道:“无妨。”

出了这种事,两人都没了游湖的兴致。于慕林自罚三杯后,两人便回了侯府。

乘兴而往,败兴而归。

虽说如此,晚上陆泽言却是兴奋地在床上翻来覆去。

过了好一会,他忍不住翻身坐起,从袖子里拿出了小木人,开始絮絮叨叨。

他先是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复述了一遍,然后忍不住总结道:“师父,我觉得于慕林这人不错,很适合做朋友。”

说起来,他虽然是陆家嫡系,身边一直簇拥着很多人。但这些人只是为了他身上的资源、陆家的权势而已。

他们陪他闯秘境、捕杀妖兽,喝彩声直冲云霄,看起来热闹极了。

但也只是看起来。

他从来没有真的交到知心朋友。

唉,也不知道他资质怎么样,能不能修炼。若是可以,他想邀他去陆家。

絮絮叨叨地说完后,一阵困意袭来。

睡着前,陆泽言不忘把小木人往袖中揣了揣,免得它掉到床底了。

袖中,小木人叹了口气。

唉,她从没见过这么唠叨的徒弟。

还有,徒弟怎么这么奇怪,大好的夜晚不去打坐修炼,反而睡觉?

果然他修为提升得慢是有原因的。一定要找个机会把他这个坏习惯改了。

想完后,薛兰七又稳住心神,继续修炼。

侯府里于慕林和陆泽言睡得正香,三皇子却是越想越气。

“来人,”三皇子沉声道:“让玉蓉过来。”

沁芳阁。

玉蓉听闻三皇子深夜传唤,顿时花容失色。

她抖着手穿戴好,这才坐上了小轿。

沁芳阁门前,姐妹们皆流着泪,依依不舍地目送她。

见她来了,为首的侍从悄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玉蓉姑娘,进去吧,殿下在里面等着你呢。”

门被推开,发出一声轻响。

房内烛火昏暗,仿佛藏着一只择人而噬的妖兽。

不,房里那人比择人而噬的妖兽还可怕。

过了许久,房里才传出三皇子的声音:“进来。”

雕花木门应声打开,侍女和侍从鱼贯而入。

侍女们乖巧地捧着洗漱等物,服侍三皇子沐浴。

侍从们则无声且迅速地将房中整理干净。

他们熟练地将床上血肉模糊的女子用棉被裹着抬了出去,将房中的血迹清理干净,脏污的被褥、地毯全部更换,最后又点上名贵的熏香,这才弓着身子悄悄退下。

退出房门,来到院中,他们才悄悄地松了口气。

抬着女子的两个侍从对视了一眼,忍不住问道:“严哥,这怎么办?”

被叫做严哥的侍从显然不是第一次办这种差事了,眼中只剩下麻木。见两个侍从问他,他嘴角微扯,“还能怎么办?送回沁芳阁去,熬不熬得过就看她的命了。”

瞥见侍从眼里有着不忍,他微微叹口气,在侍从耳边悄声道:“你若是可怜她,便悄悄帮上几分。记着,莫要声张。不然你们两个都会没命。”

两个侍从领命而去,其他侍从去处理被褥地毯,院中很快只剩下严哥自己。

严哥抬头望了眼清亮的月亮,又转身回到房门外守着了。

房内。

三皇子发泄了一通,心情总算松快了几分。但一想到于慕林,心中还是冒着火气。

他的眉眼中满是戾气,于慕林,你给本皇子等着。

第二日一早,三皇子就进了宫。

紫云宫。

云妃一眼就看到了他眉眼中的火气:“哟,大清早的火气就这么重,谁惹到你了。”

三皇子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而后将茶盏重重地放到桌上,发出“碰”的一声重响。

“除了于慕林,还能有谁?”他和于慕林从小就不对付。在他看来,于慕林就是一个孤儿,克父克母,不详得很。可父皇不知为何对他无比上心,不仅破例让他袭爵,还接到宫里来同他们这些皇子同住。

他看于慕林不顺眼,自然没少给他找麻烦。可恨于慕林狡猾得很,他不仅没占到便宜,反而经常被反将一军。

“不过就是个舞姬,他居然敢撅我的面子。”三皇子咬牙切齿道:“母妃,您可要帮帮儿臣,不然儿臣这脸可是要丢尽了。”

云妃无奈道:“你乃金尊玉贵的皇子,总和他对上做什么?也不怕失了身份。”

眼见三皇子面上还是带着不忿之色,云妃压低了声音,道:“你也不必生气了,那于慕林风光不了多久的,你且等着吧。”

三皇子闻言,双眼一亮,“母妃的意思是?”

云妃向上指了指。

三皇子大喜,同云妃又说了会话,这才起身离去。

云妃看着他那喜不自胜的背影,一张芙蓉面上带着讽意,“整天盯着于慕林,又有什么用?唉,本宫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蠢材?”

不过这样也好,毕竟陛下也不聪明,蠢蠢的三皇子刚好入了他的眼。

云妃想到这,忽然轻笑一声。

霎时间,芙蓉花开,笑颜倾城。

她走到窗前,一抬头,便看见了窄窄的蓝天。

这天可真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