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1 / 1)

“陛下,宫城内人多口杂,陛下和臣这样出去,恐于陛下声誉有损,臣自己能走。”

“清客放心,无人能看见朕抱着清客走出泰行宫。”

颜玉锵不再多话,萧旭尧打定主意,谁又能改变。

宁安之所以能掌管二十四衙门和内府六局,自是妥帖不过,可宫内,妥帖也是谨慎。

颜玉锵被抱着走出正殿时,正殿门前,已经停了一顶软轿,院中除了这顶轿子,便再无其他。

萧旭尧抱起颜玉锵刚进了轿子,颜玉锵便开始挣扎,“陛下,臣惶恐,不能与陛下同乘。”

感受到怀中人的不安分,萧旭尧抱着人的手又紧了几分,这才让人安定下来,他威胁道,“那颜卿是打算自己走回去吗?”

文臣午门下轿,武将午门下马,这是大渝立朝四百多年的规矩,眼下颜玉锵乃是在泰行宫,从这到午门,一路上要经过奉天门,乾元门,景运门。

后宫以奉天门为界,朝臣下朝面见萧旭尧的地方,便是奉天门前的应苍宫,只是如今太后听政,朝臣也渐渐忽略了奉天门的界限。

从泰行宫到午门,没半个时辰,怎么也到不了,若是寻常,颜玉锵自然是该走出去,可今日,颜玉锵一下子陷入两难。

看着颜玉锵沉思,萧旭尧出言提醒,“颜卿,想好了吗?”

“向来只有臣子有功于社稷,这才能赐与天子同乘,可臣于社稷无功,万万不敢如此。”

“颜卿怎会无功于社稷?好了,朕有些乏了。”

“陛下?”

“颜卿还是莫要多言,否则这轿子上能发生什么,朕就不得而知了。”

颜玉锵沉默片刻,还是道了一句,“那便请陛下放开臣。”

“放开你,你会坐下吗?”

愣了片刻,颜玉锵道,“能与陛下同乘乃是天大的殊荣,臣岂敢逾越了规矩,与陛下同坐?”

“这不就是了,朕弄伤了颜卿,颜卿又时刻守着规矩,若朕放开颜卿,颜卿岂不是又要自讨苦吃?”

颜玉锵的眸子微微颤抖,带了些疑惑,随即又看向角落,萧旭尧没有说错什么,与帝王同乘,又无功绩在身,便只能跪在帝王脚下,以显臣子之恭。

可打个巴掌又给个枣,这样的恩典,他又岂会在乎?

颜玉锵半晌不说话,萧旭尧道,“颜卿放心,这轿撵封闭,外人看不清里面的。”

不给颜玉锵反驳的机会,萧旭尧又道,“宁安,去颜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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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升照长街,人影踏银花,就算是冬日,也盖不住玄武大街的喧闹与繁华。人就该醉生梦死,玄武大街,便是这世间最让人醉生梦死之地。

雅人或因清高不与同流合污,可他们,却不会因为清高而拒了雅致,这便是玄武大街独有的精雅。

风流雅士徘徊在市井与仕途,进可评天下,退则弄风月。高烛吟唱,勾栏瓦肆更是风流,销金铄银,更是比比皆是。

外面的嬉笑之声此起彼伏,“这就是我大渝的官员?百姓流离失所,他们却能在勾栏瓦肆中寻欢作乐。清客,朕想还百姓盛世,但以朕一人之力,难如登天。”萧旭尧低头看着颜玉锵,“清客,以前种种,朕都可以不计较,清客,我求你,帮我平定大渝的内乱,太后党一日不倒,我大渝南北一十三司的百姓就永远不会有安宁的日子。”

颜玉锵看着萧旭尧的眸子也透出了几分光彩,这是帝王的剖心,可奈何,萧旭尧与自己,都是整盘棋最为关键的棋子。他垂下头,道,“臣是陛下的臣子,更是大渝的臣子,百姓安康,乃是臣的夙愿。”

“清客,看着我,你不会帮太后,对吗?”萧旭尧退了一步。

四目相对,二人眼中都藏着坚定,“大渝是百姓的大渝,可百姓的君王只有陛下。”

“清客,你告诉朕,太后到底跟你说了什么?你有什么秘密,才能被太后威胁?”

颜玉锵又一次低了头,“臣不会欺瞒陛下。”

“那就把你知道的,全部告诉朕。”

“臣实在不知太后要打算做什么。”颜玉锵压低了声音,“臣已经让闻伯盯紧户部了。若有风吹草动,臣定会让陛下知晓。”

轿内又陷入寂静,相比于玄武大街的喧闹,更是安静的异常,颜玉锵甚至能听见自己和萧旭尧的心跳。

“陛下,颜相,颜府到了。”宁安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微微挑起轿窗的帘子,萧旭尧压低声音,“宁安,告诉闻伯,让陆璟去古竹院候着。”

放下纱帘,低头安抚颜玉锵,“清客,委屈你了。”

等闻伯将颜府的正门打开,携一干人跪在台阶上时,颜玉锵才从轿中退出,对着轿内俯身跪拜,“臣颜玉锵恭迎圣驾。”

宁安撩起轿帘,萧旭尧缓步从轿中走出,扶着颜玉锵的手,将人拖起来,而后道了一句,“平身吧。”

看着颜玉锵方才从轿子中走出,闻伯也察觉有异,趋步下了台阶,此刻正在颜玉锵身后。

萧旭尧打量了闻伯一眼,倒是个体贴人。

“清客,进去吧。”

“臣遵旨。”

君臣一前一后步入了颜府的正门,萧旭尧知道颜玉锵身上有伤,刻意放缓的脚步,可饶是如此,九层台阶,还是让颜玉锵沁出了薄汗。

等入了颜府正厅,萧旭尧立刻退了所有人,只余下宁安和闻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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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仁宫内,太后看着碟中的蔬果,放下银叉,问道,“陛下今日又去了颜府?”

冯全道,“太后当真是耳聪目明,陛下在申时末,带着颜相出宫了。”

“申时末?”

“回太后,正是呢,颜相出昭仁宫,也不过巳时正中,可方才颜相出陛下寝宫,已经是申时末,还有一个时辰宫门就要下钥匙了。”

太后掩着口轻笑,“陛下今日的阵仗,可还真是明目张胆的低调。”

“太后,您说这是何意呢?”

太后乜了他一眼,“冯全,你也学会打趣哀家了?”

冯全立刻走上前去,随意叉了果子,递给太后,“奴才怎敢?太后可是老祖宗,奴才就算冒犯谁,也不敢冒犯老祖宗啊。”

“那你说说,陛下这是何意?”

“奴才愚钝,还请太后明示。”

太后冷眼看了一眼冯全,手中的银叉重重戳在果盘上,“你的确愚钝。”

冯全吓得立刻在地上叩头请罪,“太后恕罪,太后恕罪。”

“李游是你干儿子不假,可你也得掂量一下,你这个儿子,能不能替你养老送终,可别到时候白发人送黑发人。宫里面太聪明的人,可是活不久。起来吧。”

拭了鬓边的汗,冯全这才敢站起来,“太后放心,这小兔崽子,奴才定然看好他,不会让他惹太后心烦。”

“嗯,手脚干净些,哀家见不得脏东西。”

“奴才明白。”

太后扫了一眼果盘,“说说吧,你觉得陛下今日是什么意思?”

“其一,陛下无非是想告诉朝臣,颜相就算主和,也没失了圣心,他对颜相的宠信,一如既往。其二,陛下实在提醒颜相,今日他于社稷无功,能得此殊荣,定要认清自己该效忠谁。”

“还有呢?”

“这奴才就真的不知了。”

太后这才笑着看向冯全,“能猜出这两点,倒也不枉哀家将你送去司礼监。这其三,萧旭尧是在提醒哀家,颜玉锵就算不是他的人,也不能是哀家的人,否则,他不介意毁了颜玉锵。”

“颜相可是陛下的伴读,又是先帝钦点的,陛下能对颜相下这样的手?”

“捧杀而已。颜玉锵如果勾结外臣,就算有先帝的旨意,萧旭尧想动他,也未尝不可,毕竟君王枕畔,岂容他人酣睡?何况如今在萧旭尧眼中,颜玉锵可不是一心之人。”

冯全谄媚道,“奴才明白了,还是太后高明。”

“那就替哀家处理好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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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府内,等所有人都退了出去,萧旭尧打横抱起颜玉锵往古竹院走去。

“别动,否则闻伯能看出来什么,那就不是我的错。”

颜玉锵瞪着萧旭尧,脸上带着羞赧,“你。。。”

“闻伯,宁安,你们都先下去吧,朕陪清客回古竹院。”

萧旭尧一再来颜府本就不寻常,闻伯也是聪明人,从正厅到古竹院的路上,一个杂役也没有。

得了萧旭尧的命令,二人也只能先行退下,等过了后院矮墙,闻伯开口道,“宁总管,老奴有一事想请教宁总管?”

“闻伯有问,宁安必定知无不言,谈不上请教。”

“求宁总管如实告知,这几日,陛下对公子做了什么?”

“闻伯,主子的事可不是你我能插手的。”

“公子可是委身陛下了?”

宁安闭口不言,看着他的样子,闻伯一下子泪如泉涌。他突然跪在宁安面前,“宁总管,可是陛下强迫?”

能让驰骋沙场的副将落泪,这个人真心是把颜相当亲生孩子一样,宁安扶起闻伯,“闻伯,您老这是做什么?您老自幼跟着颜相,也该知道,颜相心中一直挂念着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