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骚扰过后的第二天,她经常会一大早就出现在我的宿舍,帮忙收拾早餐。这样的早晨,她总是满怀歉疚,而且还记得有几次终于给我道歉。说些昨天晚上打扰你休息了之类,以后再也不会了之类。我知道她这只是一时的言语,不能作数,而且我从根本上也知道她不是心存恶意,想要捉弄人玩,正如她自己所说,只是真的记挂我,惦记我,哪怕是在工作的时候也想和我说话……总之,就是这样的情感。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随时惦记着我,哪怕深更半夜也不惮其烦给我电话的女孩,真的相处在一起的时候却无话可说。她只是做我的影子,做我手臂、思维的延伸,除了吃饭、上洗手间无法代替,其他一切都能替我完成。真是称职的保姆,对此我非常满意,换做任何人也不能不满意,也不能挑三拣四出来。她就是做的这样完美。而到了晚间,她希望留下过夜的时候——也就是我不希望她留下过夜的时候,她就和我亲近。无声紧张的亲近,采用任何随机的形式,好像完成某项非要完成不可的工作,一定要倾尽所能,尽忠职守。要么表现在语言上,要么表现在形体动作上,要么表现在人物表情上……这让我由衷产生了路人擦肩的陌生感,对此我几乎不能适应,但我越是表现出来,就越是被她体察的清楚,她就越是起劲,非要压榨出我深层的精神来。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我也完全成了她游戏的工具玩偶。
有的时候,她也会欲擒故纵,故意用不说话来表达这种“亲近”。因为不能忍受紧张空气的压迫,我也会开口,例如这样询问——
“说点什么?”
“说点什么?”
“说点什么就是说点什么,什么都行。”
“那……说点什么?”
又是这样无意义的原地踏步。虽然没有进展,但要说气恼也还说不大上,因为我知道她不是故意避而不答,居心叵测,她是真的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
“为何不能说点什么?”
“你这人,为何非要别人说点什么?”
“不说也罢,我知道你对我已经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