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给天启帝施针,岳恒以真气灌入他百会穴,一番倒腾,却不见一点起色。
岳恒说:“王爷,请以真气入涌泉,贯通气海。可使得陛下气血不滞。”
太子眉头一皱,看向萧离。
萧离说:“你该清楚,他这副身躯,能否容得下你我的真气?”
岳恒说:“请王爷一试。”
萧离双指点出,一股真气自天启帝涌泉穴入。心想:只要我稍稍用力,便可震碎他的心脉。可又不愿意这样做,未免小人了些。只是真气涌入,却发觉天启帝的身体就像个没底的空桶。真气入体,便不知道露到哪里去了。
萧离一惊收回真气:世上还有这样的人,这样的人岂非都应该是死人。
“岳兄。”萧离说:“你这样是白费力气,就算你我都是神游,也没这个能力。”
岳恒又怎会不知。
太医也说:“岳将军停下吧,陛下这身子,要用针灸封穴,才能稳住气血。”
岳恒收回真气,问:“陛下的身子好生奇怪……”
太子立刻说:“岳将军不要多言,先让太医施针。”
八十一针,即便应了佛家渡劫之数,天启帝还是没有半点起色。呼吸越来越轻,越来越短。
厉王凑到萧离耳边说:“老头子看着不大妙。”
太医施完针,萧离拉太医到一边,说:“我方才试过,陛下经脉早已萎缩干枯,照理说不应该是个活人,为什么会这样。”
太医脸都绿了:“王爷,我实在不知呀。”
太子说:“老四,别说胡话了。父皇身子向来很好……”
这时天启帝好像很辛苦的吐出两个字:“昭——妃——”
太子说:“昭妃在外面。”
天启帝努力的叫出声音,好像用尽了最后一丝气力。
“昭——”
太子转身说:“老三,老四,随我出来。”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跟着走了出来。
快到外厅时,太子轻声说:“父皇突然这样,为稳固朝局,我想就先瞒着。你们的意思呢?”
厉王说:“理当如此。”萧离也点头,心里却想:你明日就要登基称帝,还怕什么朝局不稳。
三人来到外殿,太子对众人说:“父皇突感身体不适,今天就到这里,散了吧。”
厉王低声说:“父皇像是要见昭妃?”
太子说:“等父皇稍好些再说。”
众人纷纷散去。金奢狸和花惜留在最后,迟迟不愿离开。萧离跑过去,金奢狸低声问:“怎么个情况?”
萧离说:“老皇帝怕是要不行。”
金奢狸瞪大眼睛,这事太突然,她一时也没能反应过来。
萧离说:“路上小心,回府后不要出来。让金歌谨慎些,陨星弩架着。管什么风吹草动,就是一只母猫趴在墙上叫春,也给我射下来。”
金奢狸说:“这么严重么?”
萧离摇头,他只是隐隐感觉哪里不对,加上沈川的告诫,诸葛惊鸿莫名其妙的话,心里总是有种不安。送两个大美女出去,忽然看见天机阁上一盏白色的大灯笼,漆黑的夜色中异常显眼。
厉王这时走过来,叹一声气:“老头子的身体向来不错,说倒就倒。这人呀上了年纪,真就是风雨难料。”
萧离心道:他那个身子,经脉枯竭,连先天真气都聚拢不住,和一个死人又有什么分别。照理说,早该死掉了,真是奇哉怪也。
厉王又说:“等老大登位,我也要去做个藩王,就要个一县之地,够吃够喝,也像你一样逍遥自在。”
逍遥自在?
萧离轻笑一声:“你以为我就真的逍遥自在么?”连大权在握,执掌天下的老皇帝,尚不能逍遥,何况是他。又想:也许只有像大智禅师那样的人物,才可以逍遥,可以自在。人间之巅,隐至山林无人敢问,没入红尘无人敢惹。即便大权在手,挥兵百万,又怎及得上神游妙境,超凡入圣。
厉王也看到了天机阁上的那盏白灯笼,惊声道:“白色灯笼,诸葛先生什么意思,难道是老头子命数到了……”
他话刚落,岳恒便急匆匆跑了出来,沉声道:“殿下,陛下可能……”
厉王一愣,便赶紧冲过去。萧离反身朝外走去。太子喊道:“老四,都什么时候了,还要去哪儿?”
萧离说:“我去天机阁。”身形一晃,人已在半空,一式天龙舞,伴着龙吟之声消失在夜色。值守的羽林卫即便没有看到,听这声势也知道是白日里那个狂横无比的凉王。
萧离刚落下,就听到诸葛惊鸿说:“你来了?”
萧离推门进去:“前辈知道是我?”
诸葛惊鸿说:“我虽失了功力,但境界还在。不然大智怎敢自诩第一人,他当年一步合道之时,我已是神游。只是气海碎了,无法天人交感,可境界感悟还在。当年天纵之才,只有那人胜我一筹。”
萧离心下惊骇,果然,诸葛惊鸿并非无双国士那么简单。
诸葛惊鸿问:“天启没了?”
萧离说:“怕是挨不到天亮。”
“那你应该守在床前,来见我是何意?”
萧离说:“前辈见多闻广,有一件事百思不得其解,特来请教前辈。”
“说吧!”
萧离说:“方才我为天启帝输真气,想要稳住气血。却发觉他经脉枯竭,真气入体犹如散于天地,不似活人。”
诸葛惊鸿一愣,说:“前些年我见他时,他的身体已经不好,今年恰逢甲辰,荧惑守心,主帝王血光。方才我观天象,帝星陨,人王崩,这才挂起一盏白灯笼。天机已成,结局注定,非是人力可扭转。天启想退位,让太子来挡住这一劫,终是不可得。”
萧离压根儿不信所谓劫,天定之数的说辞,那等于承认有摆弄命运的神,
诸葛惊鸿很可能知道天启帝究竟怎么回事,只是不愿说而已。
皇城里传来一声悠扬钟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