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梳理(19)(2 / 2)

宰执天下 cuslaa 2568 字 2022-05-10

韩冈他看了一眼摆在桌上的沙漏,上半部中还留存的沙砾已经不多了。半个多小时的时间,就在对话中消失大半。

他对丁兆兰道,时间不多了,所以就长话短说,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我会一五一十的回答。想想又笑道,不过不相干的不能说,有些事必须保密。

韩冈性格平易近人,丁兆兰这底层的捕快在他面前都少了拘谨。但当真开始问询韩冈的时候,丁兆兰依然是有一两分战战兢兢,只是被追查真相的意志强压下去了。为了追查真相,他不顾权势,忘了生死,现在则是专注的问着韩冈。

兆兰敢问相公,都堂前的枪击案是否相公指使。

韩冈还未答,韩铉就怒了,丁小乙,还问这些作甚,不早说明白了吗家严是宰相,要杀人,必然是杀人盈野,三两人的性命,也配家严开口

四哥。韩冈真想叹气了,这小子,浑起来话都不会说,有这么夸亲爹的吗他对丁兆兰道,当然不是。

那么是否是行人司的作为。

是。韩冈没有隐藏对行人司的不满,冷哼了一声,颠三倒四,尽做蠢事。

他们为什么这么做

韩冈想了一下,道,行人司做了他们觉得该做的,但是蠢透了,之后又做了他们觉得该做的,结果还是蠢透了。

丁兆兰没有给韩冈绕口令一般的说话绕进去,很敏锐的追问,相公的意思是说有人误导了行人司

韩冈笑了,与聪明人说话很有趣,确实有。

是谁丁兆兰立刻追问。韩铉也聚精会神,幕后的黑手不是章惇不是韩冈,那究竟是谁

韩冈摇头,我知道是谁,章子厚也知道是谁,这就够了。他对丁兆兰道,丁捕头你最好不要分心这件事,很快就会有结果的。

丁兆兰不快的皱了皱眉,既然相公已知其人身份,又为何使人助兆兰他质问。

韩铉紧张得给丁兆兰连使眼色,虽然对丁兆兰过来质询父亲,他心中依然不痛快,但丁兆兰陷入探案模式,直言反问,他又生怕自家父亲动了怒。

韩冈一笑,之所以帮助丁捕头你,只是希望借助你的专长,找到枪手和枪。

丁兆兰惊讶了,韩铉也惊讶了,难道开枪的人失去了踪迹

很聪明的一个人。韩冈解说道,在行人司的那四个人失踪之后,他已经不知去向。

丁兆兰眉头微皱,可兆兰没听过行人司还有人失踪

韩冈道,不是行人司的人。

韩铉插话问道,难道不是那四个人中的一个开枪

四人都不擅枪术。丁兆兰解释了一句,又向韩冈道,行人司受人指使杀人灭口,如果是要报复,或许行人司的赵提举,还有唆使行人司的那一位

韩冈打断了试探,赵爵和其他人的安全都不必担心,我只希望丁捕头你能尽快找到这位枪手。

丁兆兰是带着一点郁闷离开,韩冈终究还是没有透露嫌疑人的姓名,当沙漏中的时间到了,便点汤送客。

韩铉一路送丁兆兰离开。

走在僻静的夹道中,丁兆兰望着前方的路,忽然说道,能够唆使行人司犯下大错,必然是分管行人司的议政或者宰辅。

韩铉瞥了他一眼,对着前面说,不是议政。直接分管行人司的,就是章相公。

终归不可能是赵提举。丁兆兰道。如果宰相要打发赵爵这等小官,只要一句话就就可以了。而且方才他也试探过,从韩冈的话中确认了不是赵爵。

肯定是有人利用了行人司提举想要争夺总警局的位置,才会造成现在犯下大错的情况。

可以查一下皇城司。韩铉道。

行人司是从皇城司中分立而出,旧日的皇城司,有京城内刺奸察访之责,又负有护卫,两个任务其实毫不相关,所以之后便一分为二。皇城司只负责守卫皇城,而行人司,则把刺奸察访风闻奏事的权责揽了过去。

在过去,皇城司是由宫中得力的大貂珰来主掌,直接对皇帝负责。如今的行人司,也是直接对都堂负责,并不经过议政的手。

丁兆兰嘴角带上了点笑意,皇城司。这可不好查。

有什么问题,可以来找我,我试着看能不能帮上忙。

韩铉对这件案子的兴趣越来越大了。虽然韩冈说知道幕后黑手是谁,又说很快就有结果了,可见韩冈和章惇马上就要对付那黑手,但韩铉还是想要早一步查清。靠别人揭开答案,就太没意思了。

丁兆兰点头谢过,辞别的时候,对韩铉低声道,其实还有件事,用手段让行人司露出马脚,到底是不是相公使人做的,在下可是没有问。为何让人隐瞒了文煌仕尸体的身份,在下也没有问。

为什么韩铉惊讶道,丁兆兰方才对韩冈刨根问底,让他一时都忘了,之前丁兆兰之所以的证据。

相公有所顾虑,自不便多问。丁兆兰道。

他又举起四根手指,四条线,文煌仕行人司都堂,以及让行人司露出马脚。文煌仕和行人司的两条线,相公都说明了,可以等着看结果。都堂的线,也不难明白,当是章相公,甚至还有韩相公的想法为人所用。但最有一条线呢韩相公可一直都没解释为什么要这么做。是为了维护都堂体面还是别的原因。

丁兆兰看着陷入深思的韩铉,忽然一笑,俺还是专心把枪手挖出来吧。朝堂上的事,真不是俺这小捕快能插手的。

说完告辞而去,看背影,却是洒脱。

韩铉送走了丁兆兰,回来复命,韩冈看见他的样子,就问,怎么丁捕头又跟你说了什么

韩铉犹豫了一下,还是将丁兆兰的话原原本本的告诉了韩冈。既然丁兆兰对他说,应当就是希望他能转告。

韩冈听了之后,沉默了片刻,开口说道,却不是与案子相关的事,昨天为父去城外的事,四哥你应该知道吧。

韩铉点点头,铁路总局的蒸汽机车进行试运行,韩冈亲自去试验现场,可惜就当着他的面失败了。韩铉本来也很在意这件事,但是被丁兆兰的事分了心。

韩冈道,也许有人会觉得,铁路总局丢了为父的脸,或者为父走这一趟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韩铉张口欲言,不过给韩冈拦住了。

但什么才是真正的失败,就是失败过一次,就不敢再继续的,那就真的是败得不能翻身了。只要还还能坚持,那就不能说他失败了。

研究蒸汽机车的个人和团体,前前后后有几十家,目前坚持下来的还有七八家。蒸汽机车研究的过程中,失败的次数林林总总加起来差不多有三五千次,但昨天实验的蒸汽机车,和最早的蒸汽机车,同样都是失败品,但内外都已经截然不同,与成功的距离也短了不知多少。

昨天巩州给我,用蒸汽机耕田的实验成功了。把蒸汽机摆在田埂上,用一根绳子拖着犁头在地里翻耕,速度比马快,却比马节省,只消用煤用水,而且蒸汽机耕田还可以用重犁,比之前马耕重犁还要更重,同时翻土的宽度也更宽。

儿子明白了。韩铉点头,韩冈多年来灌输的观点在心中浮起,在大势面前,区区一点小谋算,根本算不了什么。

对,知道为父为什么对章子不满吗韩冈说着脸色冷了下来,行人司是他的人,做下蠢事,难道不是他的责任。总想要钓鱼,可谁知道钩子上的鱼是不是被人挂上去的小伎俩用多了,就怕忘了怎么做大事了。

他对韩铉道,如果丁捕头再对你说什么,你就告诉他,狗苟蝇营,为父不屑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