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如今太后病重,拿出了诏书,那一干贼子也不会认,最终还是要动武。韩冈紧锁着眉头,恨声道,要不是太后病倒,何来这一次的乱象。
若调动太多兵马,恐惊动京中百姓。
逢辰你这话说得正合我意。我也不想调动太多兵马,开封府的人马数目不少,就是领头的不行,逢辰你自己去了就行。开封府的人,你这太尉压得住,几个管军中,我和章相公也都信得过你。
韩冈的语气坚定,不容拒绝,丝毫不顾燕达的推诿之意。
从共同参加了南征之役的角度讲,燕达的确是韩冈章惇都能信得过的将帅。
可燕达还是不肯应声。
这个节骨眼上,韩冈调他这个管军去领开封府的人,怎么看都不像是明面上的用意。
韩冈终于变了脸色,猛地抬高了声量,厉声喝问:燕达,你可还记得先帝的恩德
燕达猛抬头,分毫不退的与韩冈对视,先帝简拔燕达于微末之中,此恩此德,燕达须臾不敢或忘
韩冈笑了。
燕达恐怕是这个京城中,唯一还敢这么说话的太尉了。
韩冈的声音变得轻和起来,如今有人欲行废立之事,你当如何
燕达呼吸猛地一滞,哪里能想到韩冈会如此单刀直入,根本都不给他虚以委蛇的机会。
他的双手在袖中握紧,身子蓄势待发,用更加低沉的声音回道:非燕达敢妄言。
砰的一声响,韩冈的拳头重重的砸在了椅侧的小几上。他指着燕达的鼻子,你这还叫做须臾不敢或忘燕达,你还知不知羞耻
燕达惊讶得瞪大了眼,原本紧绷的双拳也不由的放松了,韩冈的反应实在是让人始料未及。
先帝简拔韩冈于草莽之间,用燕达你的话,此恩此德,不敢须臾或忘。韩冈的声音渐渐稳了下来,但话语中的怒意似乎更加高涨,我知天下人皆疑我,可先帝突发恶疾之日,是谁保了皇后听政先帝驾崩之时,是谁拥立太子登基戾王宫变,又是谁救了天子
一句句质问,让燕达无言以对,过了半晌,方才回道:是相公。
韩冈用手抹了一下脸,稍稍收敛了情绪:说句实话。若先帝还有第二子,当年就另立新君了,但就是没有啊他看着默然无语的燕达,语气又重新刚硬起来,可不管天子犯了多少错,再怎么说都是先帝的儿子,皇位容不得他人觊觎。无论如何,大庆殿上的位置,只有熙宗皇帝的血脉能坐上去这句话,燕达你认不认
燕达的情绪给韩冈的话语调动了起来,一时激昂难抑,相公说得是只有先帝的血脉能坐上去他偷眼看了韩冈一眼,有几分羞愧的低声下来,是燕达误会相公了。
算了,别说这些了。韩冈很疲惫的说道,我知你不会全然相信,日后看吧。
见燕达还要分辨,他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好了,闲话莫说,你也别耽搁了。枢密院那边会送令符来,你速去接手,莫要误了事
燕达信与不信,都不重要。
韩冈的话语,还有旧日的名声也只是稍微加点可信度,真要说起来,燕达还是犹疑居多,但现在除了暂时听命,以观后事,燕达没有别的选择。
燕达端端正正的一行礼,回答铿锵有力,诺
还有。韩冈又道,毕竟都是宗室,在定罪之前,也要保证他们的安全。这一次不会宽纵,也不可能如一般的叛逆,都处置了。把他们先行看管,不得骚扰到底怎么做,还得等问过太后再说。
相公放心,末将明白
亏得三哥你能使动燕太尉。
灯火下,冯从义轻声笑到。
韩冈摇头,心情似有几分低沉,君子可欺之以方,说起来,实有几分愧。
但调燕达去,比其他人更合适。是一石二鸟三鸟四鸟也可算了。冯从义一笑既收,冷声道。濮王一系,必须根除
大宋的帝位传承到了第六代,已经是第七个皇帝坐上了大庆殿。宗室之中,无论是哪一房,皆已为外系。
只有濮王府这一房,才是真真切切的近亲支系。
韩冈点头,如此方能让世人明白朝堂之意。
政事堂召集议政重臣,共商国是,虽无议会之名,却已有议会之实。
试问外界对此会怎么看
没人想做乱臣贼子。
杀鸡给猴看是一条,想要证明无废立之心,没有比干掉传说中会被立为新君的对象更能得人相信了。
以濮王府与英宗熙宗和当今天子的关系,如果要另立新君,不是从三大王赵頵的儿子中挑一个,就是在濮王一系中寻找。
三大王的儿子们都还小,最大的也只比天子大一岁,尚未到加冠之年。硬说他们谋反,未免难以取信于世人。远不如天子的一众叔祖能让人觉得可信。
至于到底要不要废掉天子那要看形势来定。
至少在现在,韩冈还没有这个打算。